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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初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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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第六日,学生们不再同槁木死灰,改去之前沮丧消极的模样,每脸上洋溢着狂热劲儿,只因今日迎来最后的彩排,明日便会举办结营仪式,之后他们就可以如脱笼的飞鸟。

终于要结束了。

麦望安端着餐盘遥遥远望。十字路口处,成群的学生堵在那里,水泄不通,硬要跟教官们说声再见。以前这种场景他不是没有见过,甚至心有波澜,也会参与其中。而现在他注意到速速而过的路将宁,认为自己的心思也便如他那般,觉得还不如提前去食堂饱一顿。

他没有追上路将宁的脚步。沈从意这家伙从汇演结束后就直冲茅厕,让麦望安回宿舍取餐具时搭便连他的一块儿取出,也好等他回来后,两人抄直道去食堂用饭。

至于平时待在一起的宿纯然,麦望安向女生宿舍踮踮脚,他估计在帮程丽雪修行李箱。

脚跟落地时他松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四处观察,没想往北看去,路将宁还站在那儿。

粗壮的梧桐树身后,路将宁侧着身,手里举着晃动的餐盘,朝食堂方向点了几下。

麦望安睁大眼,略有顾忌地看了眼厕所,没人外出,于是小跑过去:“怎么了?”

路将宁皱眉:“你要是等沈从意,还不如去给他打好饭,要不然等他出来都是渣滓了。”

他的话言之有理,麦望安心有赞同,却还是调侃一句:“我还以为你想和我一起吃饭呢。”

路将宁面色不改,冷漠如旧:“我以为你看见我会紧巴巴地跟上来呢。”

“滚,”麦望安再次忍不住骂道,“我又不是你的狗,无常还不会紧跟着你呢。”

“无常是小猫,”他冷静陈述,随后蓦地轻笑,“但我缺一只小狗。”

儿童间嬉闹的说辞,想来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偏偏麦望安有着成年人的灵魂,上一世的他虽没谈过女朋友,可到底是个成年男性,平时接触网络,该懂的都懂。如此一来,即便路将宁纯是讥讽,他也想得多,总觉得这句话散在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也就一瞬间的事情,耳朵里好似冒烟,从耳根下至脖颈,上至全脑,脸色更是绯红。

“你、你胡、胡说什么呢!”麦望安急得磕磕巴巴。

他的一惊一乍惹得路将宁茫然不解,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他脸色淡然,启唇就是极为正常的一句解释:“我有猫了,所以缺一只小狗养着,这有什么可胡说的?你想什么?”

麦望安被他说得打了个寒噤,那抹绯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尴尬的他站立不安。

“神经病。”路将宁勾唇扬眉骂了一句,掉头便走。

望着路将宁远去的背影越来越小巧,麦望安才想到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是再早熟,以路将宁的性子,也不会说出那样轻浮的话。麦望安越想越觉得是他心中龌龊,刚沉下去的难堪又浮动上来,直叫他开始抓耳挠腮,全然忘记等待某个人这件事情。

沈从意就站在他的旁边,陪着他目送路将宁不紧不慢的离开。

“我靠。”待平复过后,麦望安转身,蓦然出现的熟人让他魄散魂飞,同时升起心虚感。

沈从意幽幽地看着他,未言一句,手已经伸到他的面前:“给我盘子。”

麦望安乖巧地递到他的手上,还不忘记讨好地笑一笑。

可惜沈从意不吃麦望安这一套,他那模样必然是在心中打一个标签:狗改不了吃屎。

两人踩着阴凉地,并行前往人流还算稀疏的食堂。

路上,麦望安时而蹦出三言两语,他把路将宁告诉他的法子说给沈从意听,希望能解除这份不必要的误会,换取沈从意的欢心:“我觉得他说得有理,你觉得呢?就是没用上。”

“哼,”沈从意冷笑一声,“真用上了的话,你俩就走在一起了。麦望安,这种事情你难道就会想不到吗,你在班里面排第几啊,你可是比他聪明的啊,怎么能让他教你做事儿?”

麦望安不需多想,听一听就能察觉这话中的错误,可他难得情商高一点儿,没有立即把沈从意的话推翻,而是无理由地支持朋友的话,点头,诚恳地听训:“是、是、是。”

沈从意缓了脸色:“算你识相。”

不似前日整整齐齐用餐的食堂,结营仪式后的最后一餐,食堂相当混乱。没有教官耳提面命的告诫,学生们放飞自我,在食堂内你推我攘,你追我赶,欢声笑语接连一片。站在门口的打饭阿姨揣着手站在一起,笑看这群稚气尚存的孩子,满眼流露出的都是舍不得。

所有师生用完饭,挨个回宿舍提着自己来时的行李,排排站在宿舍前,等待各班教师亲自清点人数后,就真的要跟基地说再见了。

这个年龄段的许多孩子都较善感,尤其是教官站在基地门前挥手告别时,队伍里不少女生都哭出了泪水,甚至有的男生也郁郁寡欢。

忽然地,麦望安觉得教官挺帅的,但他知道这种想法只不过是将心中的快乐投射到教官身上罢了,好比路上走来一只狗,他都能吹它的彩虹屁,把它夸上天。

他一直都认为每个教官也就只有在军训结束时最帅了。

麦望安放好行李后,转头,瞧见面前这幕,又看了眼吊儿郎当的教官,一时难言。在他以为,除自家白镜教官还算得上礼貌且懂分寸之外,其他的教官一律难评。尤其是第一眼就没留下好印象的土豆教官,不禁口出脏话辱骂女生,还好自吹自擂,难怪输给宿纯然。

他望向门口驻足的校长,宿纯然就站在校长面前,与之讲话,不猜也知道,校长定是因为那晚的晚会,格外看好宿纯然这棵好苗子。

上车前,班主任强调依旧按照来时的位置入座,麦望安却被临时调换了位置,只因一个女生找到他,希望他能够为程丽雪让个位置。

女生就是一直待在程丽雪身边的好朋友。

“我同桌就是路将宁右面那个,我已经和他说好了,让他跟小雪换,到时候你就直接坐过去就可以了,让小雪去你现在的位置嘛。”

麦望安犹豫地看向沈从意:“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宿纯然换过去呢?来回调多麻烦啊。”

“宿纯然不愿意离开他的位置,他可听老师的话了!”女生话语中有抱怨,之后爽利地问,“别磨磨唧唧的啦,你到底答不答应?”

程丽雪就站在女生身后,像一只晨间迷失在森林里的小鹿,安安静静的,也不愿说话。

见状,麦望安只好让位,他也有话想要继续追问路将宁,奈何沈从意不愿见两人一起。

上车后,他刻意避开沈从意的视线,稳稳当当地坐在路将宁身旁,换来路将宁的一瞥。

不过路将宁没有多问,两眼一闭就睡了。

车子启动后,麦望安那胳膊撞他,将人唤醒后,不顾冰冷的神色,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的话,那无常怎么回家啊,跑回去吗?”

“它怎么来就怎么回去。”路将宁说得好像不是他的猫一般语气,“与其担心无常能不能成功回家,还不如看看你的好朋友如何。”

麦望安警觉地寻到朝他看来的沈从意。

两人四目相对,麦望安心虚地笑了笑。

沈从意冷着脸扭回头去。

麦望安:“……”

此时,他心中只萦绕着一个词语:完蛋。

不出一个小时,车子停滞稳妥,路将宁是第一个从座位上拍拍屁股走人的学生。紧接着其他学生一拥而下,寻到自己的行李,乌泱泱地进入学校,在老师的指挥下站成一排排。

麦望安站在路旁,忐忑地等待着沈从意。

沈从意拖着行李悠悠走来,那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木着,更像挂着。他动作迟缓,悄无声息地停在麦望安的眼前,抱怨地盯两秒,而后一言不发,再次悄悄地跟随着大部队离开。

他不说话,麦望安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触碰到逆鳞,惹其不快,劈头盖脸来一顿骂。

作为调整,新初一无作业休息两天,周三准时入校。学生们欢欢洋洋回家,麦望安走在沈从意的身旁,时不时朝那边偷瞄两眼,瞄的次数多了,一不小心就与对方碰了个对眼。

沈从意迅速错开,麦望安忍俊不禁。

之后,两人虽未说话,中间的氛围却缓和不少,一直到回家,见到在院子里,在躺椅上瞌睡的阿嫲,两人的脸上才挂上露面的笑容。

“嫲嫲。”麦望安走到她身边,怀念地拥抱她。

阿嫲一周没见孙子,乍一见,没回神,随后不禁站直身子,激动地左瞧右看,硬是说麦望安瘦了黑了,要拿零食给好好补一补身体。

“小意也瘦了黑了!”阿嫲一个没落下。

沈从意羞赧地否认道:“没有吧……”

“哪儿没有,都黑成煤球了。”阿嫲心疼地搓了搓麦望安的脸,然后督促两人进屋,从冰箱里端出一盘红乎乎的东西,“你们俩赶紧去洗个手,看看这是什么,快都吃一点儿。”

麦望安甩着手,老远一看,还以为是不合时宜的西瓜切块,凑近一瞧,又觉得不对,这颜色更为鲜艳红润,上面还撒满了明黄花瓣。

“桂花?”他捏起一朵细瞧,问出一句。

“嗯,桂花山楂糕。”阿嫲给两人拿出筷子,故作神秘地笑问,“你猜猜是谁做的?”

麦望安没多想:“当时是嫲嫲你啊。”

阿嫲不置可否,抿着嘴后仰,搓手微笑。

“你妈回来了。”

话音刚落,麦望安捧着山楂糕,静静地看见门口处,有个身着条纹裙的女人站在那里。

从年末结束,到现在,母子二人已经八个月没有见面,上次联系,还是军训之前的那一通电话,也没说得上几句,便匆匆挂断了它。

母亲在麦望安的世界里,是个亲近又遥远的存在。按理说这么多时候未见,就像拥抱阿嫲那样,合该去抱一下妈妈。可麦望安如何也迈不开脚步,他的大脑是空的,在外人看来,好似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这才导致傻头傻脑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母亲的出现,像一颗星辰划过无穷无尽的黑夜,让人感到模糊又疏远,转瞬即逝。

不论是休息或是请假,她都丢下自己,坐着费时费力的工具,回到潍坊这边来看看他。

他从母亲那里感到一丝温暖的爱。

这份爱他曾经拥有过,好像在上一世,母亲在听闻阿嫲的噩耗后,连夜赶回,后辞去南方的工作,留在本地,只为照顾唯一的孩子。

只不过渐渐地,这份爱被铺天盖地的白色试卷掩盖,厚厚的一沓压在上头,再也摸不到当初的那份熟悉,余下的只有薄而无尽的纸。

太遥远了,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未出现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颤音道:“妈妈。”

“家里来小朋友了啊?”母亲手里提着两兜东西,透明塑料袋里装着零食,还有几根细长的木棍从中露出,一眼就知是糖葫芦。

麦望安回家时虽走小路,不过他有注意,今日是镇上的集市,母亲大概是去赶集去了。

“来,”她热情好客,把小孩子吃的东西全都摆在桌子上,“你们两个分着吃,不过一定不要多吃,空出肚子,一会儿还要吃饭。”

麦望安扫过这些久违的食物,抬头,虚虚地与两个站着的女人对视。他小心地低头,放下手里的桂花糕,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品尝。

属于山楂的酸甜,搭配着桂花的清香,口感软糯,唇齿留香,像母亲柔软的手,抚过孩童的乳牙,解开麦望安心中那根矛盾的绳结。

他可以确定,桂花山楂糕是母亲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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