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落溪在缕缕的寒香中醒来,她刚睁开眼,就看到头上金丝绣边的玉白纱帐,还有一串一串晕红的流苏坠子,再起身,看到一袭绣有大朵木槿花纹的柔软锦衾,轻盈暖和的覆盖在自己的身上。
环视周边,三间房屋并无隔断,只有卧房和外面的空间是由珠帘相隔,离榻前几步之远的地方,暖炉散发的火光还在温暖释放,卧房靠近窗棂的花梨木妆台上放着一个红漆牡丹的首饰盒、一副椭圆的菱花铜镜,一支翠兰珠钗、一对红翡翠镶金耳环,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周边墙上的那些名人字画,落溪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
昨日夜里过来,倦意太重进来找到榻倒头就睡,竟不曾仔细瞧过这司徒府嫡长女院里的客房竟也是这般奢华。
神识刚清醒,担心子竹去了哪里,垂下眼帘就看到伏在紫檀木榻边睡着的子竹。
“子竹,子竹”落溪轻声低唤。但是子竹还是保持自己那沉迷的睡姿“哼”了一声,又呼呼睡去了,大概是放置了暖炉的原因,子竹的脸上红扑扑的,当真可爱。
落溪玩心上来,从花子竹头上扯下半根头发,拈成交叉细麻状,从子竹的耳边轻轻探进去,这种难耐的痒可曾拜花子竹所赐过,今日倒要让她本人也感受感受,奈何花子竹睡得太沉,觉得太痒挠了挠耳边,“哎呀,好痒,烦死了”喊了了一声又睡了。
在门口守着的婢女听见了屋子里的声音,紧跟着小碎步就来到了床前,带着温柔甜美的嗓音恭敬地说到:“姑娘醒了,想吃点什么?还是先喝点水?”
“喔,多谢,不用了。”落溪笑答。
婢女看着落溪从榻上坐起来,挪到边沿,便赶紧上前将一双干净崭新的绣鞋子放在紫檀木脚榻之上。
“有劳姑娘了,还是,还是,我自己来吧。”落溪第一次被人这样服侍,难免有些不习惯。紧接着她看向地上那双崭新的珍珠绣鞋,应该价值不菲,她抬头礼貌笑道:“再次劳烦娘子,将我自己原来的鞋子拿过来吧。”
婢女微笑着不说话,恭敬地站在原处,落溪有些尴尬又无奈地笑了笑,心想着是不是自己说话不够清楚,于是提高声音说道:“请问我原来的鞋子在哪里?”
婢女还没有说话,只听见髙汐蓁如百灵鸟儿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扔掉了。旧鞋子扔掉了,以后就穿新的,衣服也穿新的。”
落溪坐在榻边,听到髙汐蓁的声音,只得穿起地上的鞋子就往外走。下床才发现,自己身上昨日的衣服也已经不见踪影,只穿着一套雪白的里衣,落溪暗叹一声不太好,双臂自然地环抱起自己。
髙汐蓁此时已经愉快地进屋了,她换去了昨日的男子装扮,身穿一套粉紫色绣丝长裙,外套一件菊纹绢纱罩衫,显得娇小可人,头上插了一支梨花镶珠银簪,很是别致,圆润的耳垂下一对红珊瑚耳环更添俏皮可爱。
落溪看着眼前欢喜烂漫的人,和自己年纪相仿,但是人家每日爹娘在侧,泡在蜜罐里,自己刀剑上打滚,狂野里遛马,心里说不清的感觉,只是对着髙汐蓁微笑。
因为人的微笑有时候可以表示开心,有时候表示欣慰,有时候表示酸涩,有时候却表示欲盖弥彰的伤感。落溪说不清楚此刻她的微笑究竟代表什么心境,但绝对不是嫉妒。
“起来了,身上的伤眼下还疼吗?”髙汐蓁上前一步,眼睛如天上的弯月。
“多谢小姐挂心,小姐府上的医官果真是妙手回春,身上的伤好多了。”落溪礼貌回应。
“以后,不许你跟我见外,经历过昨日的事,你就是我髙汐蓁的朋友,以后叫我汐蓁,不,像我家里人叫我蓁蓁就可以了。”髙汐蓁两手拉起落溪环抱自己的双臂,眨着杏眼怒嗔道。
接着又道:“昨日府里的医官也说了,如果不是你之前服下的药丸,估计会失血过多,心肌受损,所以你是自己帮了自己呢。”
落溪暗叹姑姑的药丸还真是管用。
落溪微笑着抽出自己的双手,“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小姐..”看到高汐蓁蹙眉,接着道:“谢谢汐蓁...蓁蓁。只是落溪乃人间浮萍,你是人中之凤,作朋友不敢当。”
“在我心里,和你没有什么凤不凤、萍不萍的计较,你昨日不顾自己的性命救我脱离险境,这份恩情难道抵不过位分之别吗?”髙汐蓁应该是了解了一点落溪的倔强固执和顾虑,说着说着还直跺脚了,鞋子上的珠穗晃啷作响。
落溪没有说话,她看似倔强,其实内心总是会因为别人的真诚和恳挚改变自己的坚持,特别是面对当下如此热络真挚的高汐蓁。于是她低垂自己的眼眸,长长翘起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了弯弯的暗影,轻如蝶羽,颔首已示暗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