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姐姐还好吗？”子竹的呼唤，让云澈回过神来，他赶紧捡起榻边的纱布将伤口轻轻包扎好。

虽然一颗痣不能够完全证明眼前的落溪和星宁皇姬同为一人，但是这种事情绝对不能马虎，事关故人所托和南朝国事，他需要千真万确的答案。想到要从落溪处找到答案，他就瞬间觉得头疼，落溪的狡黠滑头和小心思他见识的不少，她的一身都是谜，如果透露给她一点什么，她私自逃遁了如何是好。更何况，如今落溪因为他而身中剧毒，性命堪忧，若真是南朝星宁皇姬，那事情变得更是复杂。慎重！慎重！云澈不断交代自己。

许是见云澈耽搁了很久，子竹一直在外面如坐针毡，终于又忍耐不住：“王爷，您好了没？”

子竹的一声催促再一次打断了云澈的深思。

他为落溪盖好锦被，拿起药箱，出来。高挑修竹的身形，在透光窗棂射进来的光中，散漫着矜贵逼人的气息，一众行礼低头，子竹也赶紧收敛起自己的焦灼情绪。

“没有规矩，把她给我带过来。”云澈在经过子竹身边时，扔下一句话。

屋里瞬间落针可闻，都认为是子竹的叫嚷烦到了王爷，定是要去受罚的，子竹也在逸风的带领下唯唯弱弱慢慢吞吞地来到了云澈的藏书苑。

——

这边还没等云澈开口，子竹就想起来落溪平日的教导，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跪下认错，头也不抬：“王爷息怒，子竹因为担心花姐姐，才会口不择言，一直催促，王爷您英明神武，气度非凡，可莫要和我这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呀。”

云澈放下药箱，脸上不自觉地溢出一点微妙的笑容，这丫头果然是和落溪同出一脉，连求饶词都如此耳熟。

顿了半晌，安静紧张的氛围让人心里打鼓。

“你叫她姐姐，你们是亲姐妹吗？”云澈问道。

“王爷您上次不是问过了吗？我们就是亲姐妹呀，她姓花我也姓花，我们都姓花。”上次她第一次出现在王府说是医姝史的妹妹，要来找医姝史姐姐，云澈就问了同样的问题，此刻子竹歪着脑袋答道。

云澈扶额，“天下姓花的都是亲姐妹了？”

花子竹认真答道：“那倒不是，姓花的有男的，也有女的，女的是姐妹，男的是弟兄。”

云澈再次扶额叹息，“算了，换一个问题，你们是从小在一起吗？”

“反正，打我见她第一面以后，我就很喜欢她，这辈子都不要分开。”子竹脑袋里似乎在回想幼时的事情，回答很是认真坚定。

“你那时几岁？你记得可清楚？”

“当然！我记得清楚，我六岁那年，爷爷带我来到花棠居，我看到一位大姐姐像大仙女，一位小姐姐像小仙女，我到现在就记得我当时多开心多喜欢。王爷怎么会怀疑我记不清楚呢？”

“你...你胆大，一个十三四的小丫头，竟然在王府里质问王爷。”

子竹身子震了一下，但是很快安静下来，她明显在想一套说辞，果然是用过多次的顺口说辞：“小丫头怎么了？我也可以闯荡天下，行侠仗义呢，爷爷告诉过我，自古以来，不要以年龄相貌来定论他人，姐姐也跟我讲过很多类似的故事啊，贾谊十八岁通晓诸子百家名声大噪，明妃十九岁为国远嫁塞北，使国家得几十年的安定繁荣，去病十八岁为剽姚校尉，率领八百骑兵深入大漠，两次功冠全军，往近了说，听说先王爷十六岁就用兵如神，为我大魏的定国柱石...”

云澈长叹一声，再次扶额，“停，你说的多，算你说的对，你回去吧。”

“说的多就免罚了？您不罚我了？

“聒噪。懒得罚你，先回去吧。”

“嗯，那谢谢王爷，嗯...王爷您万福，嗯...王爷您高寿，王爷您...”

“行了行了，逸风，带她下去。”

子竹走后，云澈就赶紧叫来了逸风。问及几个月前王府卫队追北然细作的具体情况。

“公子，由于当时北然细作盗取驻边布防图未遂，我们的人在追查之时被西舟卫拦阻，失了线索，后来才顺藤摸瓜，赶到了远郊的一处院落，里面有打斗的痕迹，竟然无一活口，院落内也空无一人了。”

云澈道：“我记得，你还说过这处院落竟然有练武场、还有多不胜数的书籍，经史子集、兵书话本、琴棋书画倒是一样不落，住在那里的人所学所用堪比王室。”

“是的，”逸风接着道，“您当时也推测，那二人逃至此地，恐属偶然，那处的主人无故被牵连，云淮扰得她们不得不离开。只是那里的主人能将云淮的西舟卫杀的片甲不留，应该是个高手，而且我们的人看场地的打斗剑法，应该是女子所为。只是后来您带兵出征，北然细作也没有再兴风作浪，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了。”

“你马上去问，远郊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属下记得，是距皇都五十里开外嵩川邑郊的花棠居。”

“逸风，今晚无论如何，给我抓一个管事的西舟卫过来。”

“诺。”

是夜。清王府的密室里，清河卫带来了一名管事的西舟卫。逸风的一连串审讯手段一出，那西舟卫果然像傀儡一般全盘脱出，原来他们西舟卫有特定传递信息的方法，纵然人死了，但是消息都还会通过自己的方式传递回西舟卫。通过诱导问询，那人说出，当日在花棠居和西舟卫打斗的有几名女子，其中有一名，剑法精妙，剑道诡谲，剑锋逼人，很多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不过最后她们几个也伤得不轻。

当云澈提笔画起了一把栩栩如生的剑，带到那人眼前，“你们送回来的消息里，有没有提到这把剑？”

那剑看起来虽秀气，但凛厉之气跃然纸上。那人像傀儡一样知无不言，“易冰剑，消息传回，易冰剑现世。主人是名女子，大约三十多岁，容貌清丽，剑法高超。”

“当时，她身边有没有什么人？”云澈冷冷问道。

那人如傀儡死尸一般，眼神涣散，但是口齿清晰：“消息传回，有一个女孩，花棠树上下来几个女子，设法保护先让女孩逃走。”

问及此，云澈此时已经没有看到红痣之时的震惊了。

一切都对得上了，手持易冰剑的这名女子一定就是萧炎曾经在意的人，而这个女孩就是落溪。

云澈屏退他人，一个人在密室沉思良久，想起来萧炎那日跟他们提及的南朝后宫内部之变，皇后被害，儿女不知下落，奸佞当朝。

如今，萧炎要的人，八九不离十是为萧炎找到了，可是如今新的问题来了，落溪身上背负的秘密她本人知道吗？那名救她的女子现在究竟身在何方？以她对浣月皇后一脉的忠诚，必定不会就此蛰伏一生，她是要复仇吗？落溪的处境目前她清楚吗？王府是不是已经在她的眼目监测中呢？那么她为什么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