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溪虽经历的不多,对于太妃的话仍是似懂非懂,但是书本看过的、周围听过的、师傅讲过的...让她在内心深处大致知道些许男女之事。
她很认真地点头道,“落溪确实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但是在书上说的、路上听的,别人讲的,也知道了不少。诗中有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是说将士在外战友之情的约定,可是拿来说良人之间的永恒,只和一人有约定,生同寝死同眠,也未尝不是一段佳话。所以..所以...如果是我,我也定不会让自己和好姐妹嫁一个人,而且我也只嫁给一个只愿意娶我的人。”
“你说的很对,孩子,可是世事洪流如潮,又有几个女子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呢?特别是...在大计划大谋略之中,又有多少女子是无谓的牺牲品呢?”太妃一声叹息,“起风了。”太妃直起身来,盈盈走到雅室窗棂前。看着窗外树上的枝叶被风打的摇摆无依,她单薄的身影更显凄楚。
她和那名闺中密友是如何分散的,落溪并不知道,那名女子还在不在人世,落溪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太妃在这里确实过得并不开心,她一时心里也难过伤感,突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了,从小到大,安慰花子竹这种小孩,她给几颗糖、教她点小聪明就打发了,可是这位太妃娘娘,可是历经世事的玉和公主啊,又该怎么做,这会才能减少她心中的难过呢?
尘心姐姐交代她让她去了解太妃,接触太妃,又是为什么呢。太妃和姑姑她们要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已经这么苦命的女子了,还要去利用她吗?
一时之间,落溪实在无计可施,也默默陪站在起身,看着太妃怅然的身影,在午后的暖阳下,依旧好似冰封未解,此刻,自己心里也如同把油盐酱醋酸甜苦辣乱吃了一通,五味杂陈。
雅室里静谧无声,只听见外面温泉旁偶有飞鸟略过留下清脆可人的叫声,太妃悠悠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怆,“你和她很像,跟你说话的时候,像是见到了她一样,像是又回到了当日,心里总是幻想,如果一切都还没有开始,还有无数的静好在等待。今日这番话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定是要埋在心里一辈子的。”太妃苦涩道。“我年岁不小了,这些话说出去未免让人笑话。”
落溪听到太妃如此诉说,一直在低思的脸庞微微抬起,柔柔一笑地福身一下,安慰道:“娘娘莫要过多忧思,落溪现在也正和您在画中的年纪,不相上下,最能体会此时女儿家的心意,似有感同身受。落溪今日承恩倾听,如若真能消解太妃娘娘多年的心中之念,落溪当真是荣幸之至。”
“我看你心思纯善,又如灵花解语,善解人意,才想一吐为快。我也应该感谢你,前来跟我纾解心意。”太妃缓缓走到落溪跟前,柔声道。“我还是想问,姑娘哪里人士?”
“回娘娘,落溪在城外的花棠居长大,那里都是世代为农的闲散农夫,还有一些不问世事的文人隐士住其中。”
“我瞧着你你知书达理,倒也识得些许字画,像是哪家的贵女。”
“小时候学了一点,不过论贵女,谁都比不得落溪眼前的娘娘啊。”落溪俏皮道。
“就你会伶牙俐齿甜言欺哄,”太妃也难掩笑意,“其实我也知道,你和她并无交集,但现下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和你说话,已经很开心了。”
“太妃娘娘,旧事已去,一切都是新的了。娘娘地位尊贵、才思无右,落溪仰慕娘娘,娘娘定要畅快度日啊。”落溪觉得自己像是结交了一个好友。
“然,今日新岁,万物有新始。”太妃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掩袖而饮。
不多时。
“娘娘,王爷回府了。”有侍女进门通报。时间刚好,看来太妃娘娘早有贴心安排,进退有度,一切都让人如沐春风。
回去的路上,冬日正暖,落溪却一直沉浸在女子的悲情命运中,她想到从书上看到过,有女子为保国民生计被送至万里之外和亲,一生都不再踏回故土大地,最后郁郁而终;有女子等候边关戍边丈夫而彻夜不眠,最后相思成疾;有女子空有才华抱负却因为阶层之别,不得不囿于庖厨;有女子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和其他女子共事一夫,一生未得到过所望之人真心;有女子为生男婴而无限伤害自己的身体...女子红颜总是和薄命、凄凉联系一起。
小时候,姑姑给她搜罗各种书籍,武侠秘籍有之,兵法布阵有之,诗词歌赋有之,儒家经典有之,奇闻怪谈有之,朝代轶事有之,其中会零散记载女子的故事,曾经对各种兵书和江湖之事更感兴趣,关于女子所记载的故事看到了都会不屑嗤之,因为觉得她们都太没骨气了,如果是自己,她定然挥刀斩断薄情人,也不屑与她人勾心斗角,如果生活的环境有所沾染这些陋习,必定背井离乡天涯纵马...可是她发现,高倾寒是其中之一,太妃是其中之一,大魏皇后、妃子也在其中,甚至,花棠居里对她那么疼爱的盼儿姨,也因为未曾诞下男丁而饱受夫家虐待。把这些女子的经历一个个排列在眼前,落溪的无力感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