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岚转过头来看她,眼神里有不可置信一闪而过,继而又是等待她说下去的表情,“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刻意将我之前的记忆封存。”落溪看着雪岚,笃定地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雪岚没有想到,落溪现在再也不是那个用糖葫芦就可以哄骗乖巧一天的孩子了,不是那个自己说什么都会“哦”一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的孩子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力和辨识力,这些疑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悄悄种下,过往的曾经和目前的现状联系在一起,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大树,推翻掉年少时候所有的认知,重新从头排查琢磨,最终的信任就会完全崩塌陷落。
落溪说出此番话,不知道在心里已经琢磨了多久,又不知道将多少个记忆拼凑重新审视过往的一切。雪岚知道,很多事情估计她瞒不住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雪岚默认了落溪。此刻她已经神色大好,下榻走过落溪身边,去榻边的案旁想倒一杯水,却发现壶盅和杯子里空空如也。
落溪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来人,”有侍卫从门口进来。“给你们主子烧些热水,如果有碧珠叶,放一点一起煮茶。”
侍卫得令,毕恭毕敬出门去了,像是得令于一直都在侍奉的主子。
“我还知道,我、或者我的母亲、或家人,和大魏皇室有关系。”想到,魏帝、太后、太妃见到她的时候的惊讶神情和追根究底的盘问,她很确信。
雪岚依旧没有反驳,她越来越想知道在她缺席的这两年里,落溪成长过程中,到底发现了多少她一直都在隐藏的秘密。
“姑姑,我不想说了,我想你告诉我答案。”落溪扶着雪岚重新坐在榻上,看着雪岚露出期冀的眼神,没有告诉雪岚她内心深处更多的疑惑,反而期冀雪岚能够给出满意的答复,于是郑重地站在雪岚的面前,又用恳切的语气说了一句:“姑姑,你看着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背负自己的命运了。”
“可是,你今天来,最想要知道的事情,不应该是,为什么是云淮吗?”姑姑问到。
“姑姑退而求其次,想必是大魏皇帝那条路走不通,我这边和云澈一直没有突破性进展,也对深具斡旋筹划能力的云澈并无把握,便和云淮这个宿命飘摇不定的人协盟起来了吧。”落溪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飞瀑,想象着飞瀑之下的深潭和悬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既然都猜到了,我想其他的计划暂时与你关系不大,你按我给你安排的计划继续走下去吧,且计划时刻都有变化,你继续保持你的头脑和判断,此次定不会让你去和亲。”想必雪岚对她的聪慧非常满意,如果...如果当年浣月姐姐要是有落溪这样的辨思,定不会香魂销与恶人之手。
落溪无奈地笑了一声,“姑姑,我中毒了,而且很严重,有可能...有可能很快就会死掉,我估计不能与你的计划有益了。”
雪岚兀地站起来,走到窗前,一把抓起落溪的手腕,切了片刻,瞳孔骇人地放大,“究竟怎么回事?他们回来消息说不是小伤吗?”姑姑的语气瞬间冰入潭底,舌如利刃,让人不寒而栗。
云澈治下有方,想必真实消息一直在封锁之中,外界探得的消息都是她忠心护主,为主负伤,并无大碍。
落溪将那天遇到的事情和雪岚娓娓道来,她的镇静和平稳让雪岚危急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但还是情绪激动地说道,“你知道你身上背负着多大的责任吗?如果真是这样,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语气当中,带着愤怒和责怪!
落溪却更加淡然,惨白的脸上泛起浅浅的微笑,“姑姑...姑姑,不要生气。我不怪你一直以来都擅自为我做主,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是,真的为了我,可是姑姑,恐怕我撑不到你的计划功成之日了,姑姑,你也不要怪我,好吗?”落溪因为姑姑的安排甚感不适,但是又无力反驳,只想让姑姑不要再如此执迷于她自己的计划,命定她的人生。
于是接着说道:“姑姑,难道你没发现吗?纵然你们有天大的规划,缜密的安排,却不敌命运无常,生死难料,一旦生命逝去,你们为此生命而付出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却再也没有了指挥若定的根本,一切努力都如江水付诸东流,枉然成空是以。姑姑,您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我是否愿意成就您为我命定的人生,更何况...更何况...我的人生这么短暂。”说完便虚弱地靠在窗棂上,望向窗外的飞瀑湍流,鹰击长空,但满心期冀地等待雪岚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