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至打量他神色,接过,碰了碰杯饮下。
杯子里除了冰块,再无其他添加,一口下去,猛烈的酒精打入鼻腔,陈冬至忍不住用力呼了一口气。
“怎么?心情不好?”
陈冬至放下杯子赶紧找个话题聊开,免得霍游倾跟疯子一样喝酒,招架不住。
“我那烦人的爹,要我马上订婚。”霍游倾无奈说。
他靠在沙发上揉了揉鼻梁,一改吊儿郎当模样,眼神深邃望着她。
桃花眼,年纪小,这感觉比刚刚那一杯人头马club还上头。
陈冬至转走脸,帮他倒酒,问:“不是早就知道要订婚了吗?还烦什么?”
“真羡慕你,你应该不会被当做商品,换来换去。”
陈冬至顿住,原来霍游倾的想法这么可爱,羡慕她一个底层穷鬼,每天为了活命奔波,回到家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还得腆着脸去伺候那些阔太太。
不由笑出声,将杯子递到霍游倾嘴边,捻住他下巴,往里面灌。
“羡慕我的话,下次给秦太太送鞋,你去,然后跪下给她换上。”
霍游倾闭上眼,配合着咽下酒精。喉结慢慢游走,在快速变换的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恍然间陈冬至觉得他好像没有白天那么幼稚了,也没有白天那么开心,只有逆来顺受。
一滴酒沿着霍游倾湿润的唇角往下滑落,陈冬至用拇指将它拭去,内疚说:“抱歉,不应该这么说,痛苦是没办法对比的。”
因为刚刚有一秒陈冬至真的想过,如果枕边人是个从未心动的男性,她会是什么感觉。
吃屎,一口一口吃,是这样的。
也不怪霍游倾难受,没见过所谓的未婚妻就得马上订婚,对于这类没什么坏心思游手好闲一心向往自由的年轻人来说,简直致命一击。
“姐姐。”
霍游倾麻木睁眼,喉咙被酒精划过,变得低沉,“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样东西。”
“什么?”
“野草。”
陈冬至愣住。
这个形容她不是第一次听见,许忆琳跟她吵架时也这样骂她。
指着她鼻子呲牙咧嘴,“陈冬至,你就是株野草,谁都能踩一脚的野草!”
是,这些年谁不能踩她,刚去当销售的时候被占便宜瑟瑟发抖,被灌酒只会埋头喝,吐得天昏地暗才练出来的酒量。
刚去卖衣服卖鞋子的时候,膝盖都跪淤青了才换来几个单子,才结识几个阔太太,才有人看中她,带她进了M集团。
看出陈冬至的异常,霍游倾继续说:“你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谁都踩不死。”
“我以为你要说谁都想除掉的野草。”陈冬至打趣,又将酒杯递到霍游倾嘴边。
“我说认真的。”
霍游倾推开,盯着她。
四目相对,霍游倾眼底情绪凌乱,陈冬至看不出他的想法。
霍游倾看过她在酒桌上和别人推销的模样。
上个月,还是M-clothing的销售额问题,她跟人喝了好几瓶洋酒才换来的。因为副经理位置空缺,她必须保证业绩压李听超一头,才能有七成把握赢,霍游倾在场。
霍游倾也看过她跪地给秦太太换鞋的样子,只是她当时以为霍游倾会嘲讽她,觉得她这样是谄媚。
没想到霍游倾居然会和秦太太拿她的联系方式,不是恶意的接近,单纯帮她。
“谢谢。”陈冬至失神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霍游倾的,她只是换了一边触碰嘴唇喝下去罢了。
一杯见底,又来一杯,杯杯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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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今晚,喧嚣地界里唯一没人敢造次的地方。
男人独自坐在沙发上,两边站着黑西装保镖,此外,偌大的二楼再无他人。
透过扶手栏杆的缝隙,男人将底下两人你来我往的动作尽收眼底,左手中指一下一下点在沙发上,清算着他们喝下了多少酒。
黑色衬衫混合黑色沙发,衬得男人肤色更加泛白,脸色沉沉,漆黑瞳孔充斥着对周遭喧嚣的厌烦和冷淡。
“季安哥哥,我不想回去!”
尹莲南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从楼梯上来,一位黑西装伸手扶着她,被她摆手甩开。
稚嫩的脸上浓妆艳抹,却掩盖不掉天真的大眼睛,一身酒味,坐到另一边沙发,跺脚撒娇。
迈季安没有回她,因为底下卡座上的两人正互相搀扶着往出口走去了,脚步明显已经喝醉,再吹两下风,烂醉,没人管,要睡大街了。
“你在看什么?”
尹莲南顺着迈季安眼神望去,找不到他目光尽头的对象,又撇嘴转回他脸上。
“我就是不想回去!你是迈叔叔儿子,又不是我爸的儿子,干嘛听他的话!”
“回去。”
迈季安此刻内心厌烦到了极点,冰冷的眉头蹙起,朝尹莲南冷冷吐出两个字。
若是尹同宫给他打电话,说这位大小姐刚回来就被霍游倾约着跑出来消遣,要他看着别让她闹出什么洋相,他定不会出现在这里,看了一晚上陈冬至和霍游倾你侬我侬灌酒。
尹莲南立即坐正,醉意被吓醒一半。
察觉尹莲南的恐惧,迈季安放缓语气,“蒙叔,送尹小姐回去。”
“好。”
蒙叔转向尹莲南那边,伸手,“尹小姐,还请您配合一下。”
尹莲南哼一声起身,“凶巴巴,肯定没人喜欢你。”
说完往楼下走去。
迈季安转头,重新望向他们消失的地方,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起身。
朝身后黑西装扔一句:“不用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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