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南境边关,禹王府内。
林伯文躺在卧榻上,面显痛苦、身体瘦弱、全身滚烫、仍是昏迷不醒。庄韦弦忧心忡忡坐在榻沿,次第接过薛尘丰在凉水中浸泡过的脸帕,敷盖在林伯文滚烫的额头上。
御医孟之城坐在榻边的杌凳上给林伯文诊脉。心里却暗暗思绪万千,且有些恐慌:为何林公子会昏迷不醒如此之久?难道是……
那日,在林大将军府邸内的密室中,微弱的烛光下,孟之城正在给趴在榻上用过麻药的林伯文实施医术。头顶上密室之外,厮杀声、惨叫声、马蹄声,隐隐传来,孟之城从容不迫稳稳行进。林海延心里对儿子无尽的心疼与愧怍,却波澜不惊,岿然而立在一旁。
忽地,林伯文猛然全身抖动,虽昏迷之中却双眉猛蹙,极其痛苦般闷哼几声。见儿子如此痛苦挣扎,林海延心如刀剜,他赶紧坐在榻沿一侧,一手紧握儿子的一只手,一手抚摸他的后脑,怆然喃喃道:“伯文,让你小小年纪所受如此,为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为父这次是难逃奸臣魔爪,以后只能靠你啦!你肩上的责任重大啊!”
正在全神贯注实施医术的孟之城见林伯文猛然挣扎,心里一惊:因此事太过急促特殊,虽心中镇定,然,仍有疏漏,定是麻药剂量给之不足。若此刻,林公子因疼痛而难忍,神智未复的他不知会做出如何举动,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孟之城赶紧从医篋里拿出一个小巧药瓶,扯开黑布头,抖出几粒黑色药丸‘麻沸丸’,喂进林伯文嘴里,须臾,林伯文又沉沉昏睡去……
此时,孟之城回过神来:许是因‘麻沸丸’的缘故,让林公子昏迷如此之久。唉!只要林公子无虞便好,否则,我必当以死谢罪!……只是眼下,禹王殿下,我该如何向他禀明?因林大将军下特令,密诏之事,禹王和林公子也不能知!惟有见到宸亲王殿下才能告知详情……
孟之城为林伯文诊完脉,起身后退两步,向一直忧心凝视林伯文的庄韦弦躬身拱手道:“禀禹王殿下,林公子伤势渐好,脉象无异。只需继续喂食微臣调配的养身白粥即可,不日便会醒来。”
正说着,进来一士卒双手捧着一小钵氤氲白乳清粥。孟之城接过小钵便要喂服林伯文,庄韦弦伸手接过:“我来吧,孟御医,你也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孟之城躬身拱手:“是,禹王殿下,微臣告退。”
一旁的薛尘丰立马坐在林伯文头侧,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庄韦弦舀了一小勺白粥轻轻吹了吹,确定温度合适后又慢慢递到林伯文嘴边,试探着喂进他嘴里。林伯文虽然是昏迷状态,但本能地轻抿慢咽,也食下大半钵白粥。
薛尘丰时不时地瞟一眼庄韦弦,心里嘀咕:“我的殿下啊殿下!卑职今日可是长了大见识了。您可是龙子凤孙、天潢贵胄,从未见过您如此温柔细心地给他人喂食。”
庄韦弦眼光偶然一抬,瞥见薛尘丰那怪异的目光,忙问道:“这样瞧着本王,作甚?”
“没……没什么,殿下。”薛尘丰忙低下头,支支吾吾道。
庄韦弦耐心地给林伯文喂完粥,薛尘丰缓缓地放下林伯文,接过庄韦弦递来的小钵,躬身道:“卑职告退。”退出房门,拉上门扉。
庄韦弦拉过帛衾将林伯文盖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看伯文了……唉,奉旨离开中原时都没有机会和他好好辞别。记得,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那日离开大将军府的时候,伯文拉着自己坐骑的马镫说:“哥哥,下次早些时辰来,伯文想看你舞剑。”“好,下次哥哥一定早到,单独舞剑给伯文看。”
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这般光景!庄韦弦的眼眶有些湿润,拉起林伯文一只手合在自己双手掌中,凝视着他:面容虽病愁,却依然俊美无二;身体虽瘦弱,但越发笔直颀长。
庄韦弦伸手捋了捋林伯文额前凌乱的黑发,凝视着他喃喃念叨:“伯文,哥哥定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更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你一定要快些醒过来,告诉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醒来后,看看你写给哥哥的信,哥哥都保存得好好的。”
自从来到此百越南境边关,除了思念父皇母妃,也时常想念林大将军一家人,特别挂念眼前这个从小便是自己的‘尾巴’、死不改口要叫自己‘哥哥’的林伯文……本想奉旨回中原时再去林大将军府,万万不曾料到,中原帝都竟发生了如此血腥杀戮的变数,这一切究竟是为哪般?林大将军为何会遭戕害?林莫莫如今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