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长刀划破半空，越过两三席，直直插入那义愤填膺的一桌上。

刀尖离膝盖只差毫厘，那说着要宰狗之人脸色发白，腿间止不住打颤，再看向燕王殿下的目光已没了不屑，满是惊恐。

掷刀的水蓉毕恭毕敬站在玄恒衍身旁，主仆俩冷眼看着那一桌口出狂言的官吏。

“本王乃御赐钦差大臣，奉皇命前来西北，为西北军粮草和民生农计出谋划策，不曾想西北官吏竟用这般态度对待本王，当真令人寒心。”

燕王声音淡淡的，语气严厉，那双皇室特有的琥珀瞳自带冷意，叫人不寒而栗，也丝毫不会有人怀疑这句威胁的真实性。

前院大厅，宴席摆了十一桌，除了上席皆坐得满满当当，此刻鸦雀无声，就连送菜的侍女都定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空气仿佛按下暂停键，瞬间凝固。

柏双征战沙场多年，反应较旁人快：“殿下，这些人口出狂言，实在有辱西北官场之风，李知府。”

“诶！臣在！”李学海的反应也不遑多让。

“还请即刻处理胡言乱语的这些人，莫叫殿下寒了心。”

那一桌都是李学海的属下，自然得李学海去处理，柏双的西北军训练有素，可不会那么目中无人高谈阔论。

中年女人穿着正式的将军规制服，断眉略含冷霜，不似玄恒衍冷淡眉眼的贵气威压，将军的冷意更具肃杀之意，李学海打了个冷颤，挥手示意侍女：“每人掌嘴二十下。”

一时间，嘴巴子挨打的啪啪响声回荡前厅，响声之大，令人不忍直视。

“燕王殿下恕罪，西北官吏远离京城，不懂规矩，臣与李知府定会严加管束属下，请殿下放心。”

“落座吧。”

玄恒衍没再看向那边，摇着扇子施施然落座，水蓉自会帮她盯着这些事情，巴掌少一个，她的贴身侍女都能看出来，因而也不担心，落座后招呼南石继续吃，往它面前推了更多肉和蔬菜。

看热闹和八卦是所有物种共同的特征，方才完全安静也有南石一份功劳，狗子郡主竖起耳朵，圆溜溜的大眼直看向说要宰它吃狗肉之人，看着那位嘴边落下一个接一个的巴掌，也在跟着数数，没留意到它的二姑给它推肉。

还是玄昭辞揉了揉它脑袋示意别看了：“吃饭重要。”南石这才重新埋头大口吃肉，一声声的吧唧响听得人胃口大开，柏双冷肃的断眉微微挑起，似是染上笑意。

燕王妃柏雪完全继承了生母的长相，眉眼和柏双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正常表情是较冷的，若沾上些笑意，便似冰雪消融，眉眼间宛如装下了一整个早春，生机盎然。

有户部官员见状，看愣了眼，被身旁同僚暗笑：“你该成婚了。”

“……”

柏双对这些眼光早就习以为常，但在别人看她愣怔的同时，她看着清禾殿下与驸马的相处也愣了。

这两位从后院出来没带贴身侍女，方才她还准备让自家妻子的贴身婢女去伺候公主，那孩子心细，比她那只会打打杀杀的贴身侍女要更适合，谁知这清禾驸马做起了丫鬟该做的活计。

这位身形颀长的驸马目光扫过桌上菜式，夹了点儿蔬菜放到公主碗中，清禾殿下慢条斯理吃着。

西北不似京城食物丰盛，此处聚餐只能做大份菜，是以每个人手边都有两双筷子，一双公筷，一双私筷，公筷用于夹菜。

五驸马换筷子的动作利落，一看便知没少干这事儿，柏双心中惊诧却又觉着赏心悦目。

两人都是极好看的长相，驸马肩宽身长，坐着也比清禾公主高小半个头，她的座位在公主右侧，把菜夹进殿下碗里须微微侧身，看着像把清瘦的殿下拢进了怀里，动作却不黏糊，清爽利落，放下菜后身子立马回正。

可贵的是，即便驸马做着侍女的活计，妻妻俩神情均无异样，仿佛这就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一个夹得理所当然，另一个则吃得理所应当，仿佛这是很平等的一件事，没有尊卑之分，只有浅淡细腻的真情流淌。

用过膳，驸马从广袖抽出一条干净丝帕递给公主，又挥手示意府衙下人拿漱口盅，用过的丝帕收好，她把清禾殿下伺候得妥妥贴贴，而后清禾殿下用着自己的丝帕给狗子擦嘴，动作舒缓轻柔。

黄金毛色的狗子脑袋微仰，双眼舒服眯起，吃满意了，惬意得很。

是极温馨的一家三口。

“柏将军怎么不吃？”玄恒衍看着她。

柏双这才意识到所有人都吃完了，只剩她因一直关注清禾殿下与驸马，而忘记吃饭。

“……”

好在这桌就两位殿下、驸马、她和李学海以及各自的妻子，丢人没丢得太明显，柏双猛扒饭菜，军中之人吃饭时间短，几个转眼的功夫，便吃好了。

那被掌嘴的一桌人嘴巴火辣辣疼，整桌饭菜都没动过，李学海吩咐：“所有剩饭剩菜都处理一下，拿去熬粥分给民众。”

命令刚下，所有钦差都愣了。

玄昭辞、南磬和玄恒衍若有所思。

这一路上除去小杨村和鹿泉镇，她们还经过了数个村镇，其中不乏有经济重镇，而食物匮乏的情况越往西北越严重，情况稍微好些的镇子，当地官府会邀请她们共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