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雪镇的小满。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雪乡灶台」的青石板上织出金色的网。陈雪晴掀开大酱缸的木盖,新腌的酸菜在盐卤里沉沉浮浮,缸沿的狍子图腾被晨光镀上金边——那是周砚冰昨夜用桦木炭重新描的,每一笔都勾着十年的时光。
「晴儿,粥熬好了!」周砚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绒线,依旧系在听诊器上。铸铁锅里的糖粥咕嘟冒泡,红豆沙的甜混着野山枣的酸,在蒸汽里酿成绵软的香,恍惚间竟让满院的槐花也跟着甜了几分。
雪晴刚要迈进厨房,老座钟突然发出「咔嗒」巨响,齿轮转动的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她望着钟摆里缓缓掉出的信封,牛皮纸上「给晴丫头」的字迹早已褪色,却像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的闸门。
周砚冰的手比雪晴更快一步,稳稳接住飘落的信封。他的指尖抚过信封边缘的磨损处,那里留着奶奶常年戴的顶针压出的凹痕:「是陈奶奶的字。」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医箱里珍藏的粮票、灶台的狍子图腾、冰湖的桦木刻痕,此刻都在这封信里凝成了线头。
信纸展开的瞬间,雪晴的眼泪砸在糖粥里,晕开小小的涟漪。奶奶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烫人:「晴儿,砚冰这孩子,总偷偷往你书包塞糖块,手冻裂了还说不疼;他把后山荒地开垦成菜园,说要种满你爱吃的菜;他每天守在卫生所,不过是想等你路过时,多看你一眼……」
「原来她都知道。」周砚冰的耳尖红得像糖粥里的野山枣,十年前的雪夜、粘豆包的私语、冰湖的告白,原来都被奶奶看在眼里,藏在老座钟的齿轮间。他忽然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冻得发硬的糖——正是十二岁那年,他偷偷塞给雪晴的同款。
雪晴盛起两碗糖粥,瓷勺碰到碗底时,发出清脆的「叮」声。她望着碗里沉沉浮浮的莲子,忽然想起奶奶腌酸菜时说的话:「莲心要仔细挖干净,苦留给灶台,甜才能进人心。」
「小心烫。」周砚冰的指尖擦过她手背的烫伤,把碗推得更近。他的粥里,两颗莲子挨在一起,莲心早已被挖去,露出雪白的果肉;而雪晴的碗底,藏着枚用狍角雕刻的小锁,锁眼里插着根细细的红绒线——正是他戴了十年的「驱寒符」。
「奶奶在信里说,」雪晴的声音裹着糖粥的热气,「灶台的火要两个人才能焐得旺。」她舀起一勺粥,红豆沙的甜混着周砚冰身上的松木香,在舌尖酿成蜜,「就像糖粥里的莲子,少了哪一颗,都不圆满。」
周砚冰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过她的疤痕:「其实那天在冰湖,我本想把戒指……」他的话被院子里的笑声打断,英子带着小柱闯进来,棉袄口袋里露出半截粮票——那是雪晴用来包糖粥的,背面画着戴着听诊器的狍子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