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泽自江宁归京后半月便是中秋节,照例皇帝要率兄弟妃嫔及重臣前往西郊猎场围猎。
魏延陵自登基以来便后宫空置,是以随行的重臣每年家里有适龄女孩的都会带上,魏延陵不是不知他们的意思,御书房的案头也时常堆着这些老臣请求立后的奏折,只是社稷未定,他实在没有那份心思。
裳泽身为金吾卫总督,策马随行在魏延陵的鸾车之侧,后面的几张马车里坐的全都是京中的贵女,叽叽喳喳吵得裳泽头疼。
裳泽这几日连夜带着金吾卫彻查京中各个官仓的情况,每日只睡得上一两个时辰,还是魏延陵吩咐了贺询要强盯着他睡觉,不然他能熬个通宵。
是以此刻小姐们的温言细语竟也听得裳泽心绪烦乱,催马往前跑了小半遭才平复下来。
到了地方扎营时,魏延陵以护驾为名,令人在他的大营中多置了一张卧榻,要裳泽睡在他营中。
裳泽按例巡查时听见几个京中小姐凑在一起,声音有些尖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豢养娈童呢,竟让他将卧榻置在陛下的大营中,平白污了陛下的清名。”
“谁说不是呢,七尺男儿长得那副狐狸样子,不是狐媚子又是什么?”
“是呢,明明赵小姐才是陛下的良配,他算个什么东西。”常年待在闺阁里的小姐无事可做,聚在一起便爱编排他人。
这些话裳泽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在他入朝第一日宿在未央宫,隔日朝中便有人往魏延陵那递了弹劾的折子,只是文人说话终归雅气些,今日这般直白的,他倒是头一遭听。
裳泽立在她们后面进退两难,倒不是他有意听墙角,实在是巡查所需。一偏头却见同样随驾的巡防营总指挥使行踪有些鬼祟。
那总指挥使便是李禁中的长子李谨行,本来巡防这等小事不必他亲自到场,往年秋猎他也大多不来,不知为什么今年却亲至了。
裳泽走过去,却见李谨行像是被吓了一大跳似的转过身来,僵硬地朝他笑着,“指挥使大人今年怎么亲自来了?”裳泽向他行了礼问道。
李谨行哼哼哈哈地笑着,“陛下的差事,马虎不得。”说着便有些急切地走了。
裳泽走到李谨行先前站的地方一看,那一小块泥土有新翻过的痕迹,裳泽走过去小心地将土皮挑开来,原来是埋了一小堆白色的石灰,像是某种暗号。
裳泽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回身到了魏延陵的营帐,魏延陵换了骑装正要上马,裳泽立在马前行礼,“陛下今日舟车劳顿,不若就在此坐镇,让各位侯爷为陛下猎些野味来。”
魏延陵今日许是人在草场,竟难得的生出几分少年人的顽劣来,朝着裳泽粲然一笑:“他们猎的哪有朕自己猎的好吃?阿泽你就在帐中等着,今晚定让你吃上朕猎的野味!”
裳泽哪里放心他一个人去,只得牵了马同他并行。
猎场确实风景宜人,纵马而过能让人甩开一切烦心事。风送来魏延陵的声音,他问:“听闻你此番下江宁还带着贺询去了青楼?朕怎么不知道朕的总督这般风流?”语气里故意做出的三分威严也被风吹散了,只剩下明晃晃的亲昵。
裳泽被他这般一调侃反倒放下了李谨行那鬼祟的行径,转而专心地看着眼前策马的少年。群青色的骑装勾勒出少年矫健的身形,他和□□的骏马一样飒爽飞扬。
那一瞬裳泽竟生出一种奇异的遗憾,若是自己生成个女儿身该有多好,便可以常伴在魏延陵身侧解他烦忧。可转念一想,若自己是个女儿身,谁又来为魏延陵担着这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