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泽眼睛生出些孤注一掷来,“今年京中冯翊、扶风、京兆尹三郡都不缺粮食,不必开官仓,先将京中官仓里的那批湖州米以三成的利润卖给京中的柔然行商,换了银子来疏浚运河,待苏州米运到柔然后,再从别处买米来填补官仓。”
这其实也是拉着魏延陵在冒险。这事成了还好说,若是不成,魏延陵这个皇帝并着与他出主意的谋臣裳泽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任后人唾骂。因为实在太冒险了,自古还从没出现过京畿重地的官仓空虚的情况。
若是叫边境各族的夷狄知晓,趁这时直驱晋阳,魏延陵便只能空守国门,毫无还手之力。可是,连魏延陵也不得不承认,裳泽这个计划的确诱人,节省开销,还能赚柔然一笔钱,更重要的是确保了北境安稳。
唯独只有一点,如何确保各处边境的夷狄不会趁机攻来?大夏的西边、南边有四个夷狄部落,分别是:鲜卑、氐、羯、羌,若是让四部钻了这个空子,对整个大夏都是一场浩劫。
“延陵,只要搅浑了四部的这趟水,让他们自顾不暇,他们便无法抽身侵扰大夏了。”裳泽话一出口,魏延陵便知道他已经想好对策了,这也意味着,裳泽是铁了心希望开放北境互市,疏浚运河,运粮北上。
“阿泽,你已经有对策了?”魏延陵听到这里才觉得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延陵,听闻鲜卑这一任的大君拓跋邕是个善妒暴虐之人,又长相不虞,偏偏君后美貌至极,若是让拓跋邕知晓他的嫡长子不是王族血脉,四部这趟水便算是彻底搅浑了。”
裳泽这招可谓直切要害,拓跋邕的君后是羌族的公主,宠妃又是羯族大君的亲妹妹,若是拓跋邕的□□在这时乱起来,四部便要掀起轩然大波。
“延陵,只派人到四部散布谣言还不够,还差一把火。”
魏延陵这下看着裳泽成竹在胸的样子又有了精力与他调笑:“阿泽,你确定还要和我卖关子吗?”说罢挑眉看裳泽。
“延陵,还需要你来点这一把火。”
“要我来做恶人?”魏延陵说着又探身靠近了裳泽一步,几乎贴着裳泽的脸。
裳泽今时虽不如往日那般魏延陵一挑逗便脸红,但是被他这样突然探近,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
“延陵,需要你办一场国宴,邀请拓跋邕携着他的嫡长子参加,到时你只要不经意间质疑个一两句,再提前和太常寺的医官打好招呼,让他们提前备好了水,供拓跋邕滴血验亲,这事便成了。”
魏延陵还是不解,“这拓跋邕当真会冒着被天下人耻笑的风险,用我大夏朝的医官为他滴血认亲?”
“他鲜卑的巫医不晓得滴血认亲的法子,再者言之,这拓跋邕如此多疑,绝不会允许自己带着怀疑回到鲜卑,他又常年身居高位,刚愎自用,一定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贿赂太常寺的医官。”
“裳大人好高妙的手段,兵不血刃便搅得别人鸡犬不宁。”
“不过,”魏延陵话音一转便凑近裳泽的耳朵“裳大人若是愿意为朕生个孩子,无论是否与朕相像,朕都不会像拓跋邕那般起疑的。”
裳泽耳垂红得滴血,他强自忽略了这异常,挺直了腰板反唇相讥“这孩子若是陛下来生,臣定当生死不忌地为陛下出份力。”
裳泽有时真的烦透了魏延陵这副有话不会好好说的做派,明明是想告诉自己如论何时他都相信自己,非得用这般流氓样的说辞。
只有等到时过境迁的时候,裳泽才能明白,魏延陵那时流氓样是因为他初尝情滋味,但那份爱太过秾丽,唯有用最直白粗俗,不加掩饰的言语才能一无所剩地表明他炽热的心。等到有一天,魏延陵开口说出的情话都精心修饰过又不着痕迹时,那份爱早已经稀薄得几乎称不上爱了。
魏延陵听了裳泽的话还要开口,裳泽深恐他嘴里又吐出什么话来,连忙开口堵住了魏延陵的嘴,“延陵,这宫中还有一人你不得不防。”
魏延陵当然一下子就领悟了,裳泽是提醒他提防太后。
太后虽不是他的生母,但他名上终归要称呼一声“母后”,说到底裳泽一个外人,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