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上次我家男人腿伤，夫人用骆驼奶调药，好得比敷草药还快！”另一位军眷掀开衣襟，露出愈合良好的刀疤。沈清蘅注意到那疤痕周围涂着浅黄的药膏——正是她昨日教给大家的沙棘籽油配方。

陈夫人忽然起身，从随身布袋里掏出个牛皮本子，封皮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偏方集”：“去年雪灾，母马产后无乳，我用胡杨泪混着炒小米喂……”她顿了顿，将本子塞给沈清蘅，“你看得懂字，帮着整理整理？”

沈清蘅接过本子，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画着各种草木与牲畜图案，还有用红笔圈住的“沙枣核治积食”“骆驼毛烧灰止血”。这些在京都医书中从未记载的智慧，此刻却带着西北烈日的温度，烫得她掌心发暖。

“明日我去您帐中请教？”沈清蘅将本子贴在胸前，银铃与胡杨叶环相碰，“我想把这些偏方都记进《西北药草志》，让后世的医者知道，西北的沙地里，藏着比金子还贵重的医术。”

陈夫人耳尖发红，转身时毛线团掉在地上。沈清蘅弯腰捡起，发现线尾系着个极小的银铃——与自己腕间的形制相似，却旧得发亮。“这是我婆婆留下的。”陈夫人低声道，“她说铃铛响时，在外的男人就知道家在何方。”

暮色漫进接生棚时，小骆驼已能踉跄着蹭母驼腹部。沈清蘅望着军眷们收拾器具，有人哼起西北小调，有人将助产钩擦得锃亮挂回毡墙。她忽然明白，西北的医者从不是孤悬的星辰，而是像沙棘园里的灌木，根须交缠，枝叶相扶，各自闪耀着不同的光。

离开时，陈夫人忽然追上她，往她药囊里塞了把沙棘种子：“埋在银杏苗旁边，胡杨能挡风，沙棘能固沙，咱们的药田，就得这样搭伴儿长。”

夜风掀起沈清蘅的衣角，沙棘叶环的清香混着小骆驼的奶香，让她想起京都的百草园。那里的药草分门别类种在青瓷盆里，而这里的草木，却与风沙、牲畜、军眷们的手掌紧紧相连，每一株都带着生活的重量。

回到帐中，沈清蘅摸着陈夫人的偏方集，银铃忽然轻响。她望向案头的《西北药草志》，新夹的沙棘叶上，她用朱砂添了行小字：“医道无南北，活人即良方。”烛火在风沙中摇曳，却照得清帐中挂着的军眷们送的平安铃——有胡杨木的，有骆驼骨的，还有陈夫人那枚旧银铃，此刻都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像无数双温暖的手，推着她在这片土地上，一步步走出属于自己的医者之路。

她忽然想起白天接生时，小骆驼落地的第一声嘶鸣，混着军眷们的欢呼，竟比京都太医院的钟鼓更让人心安。原来真正的医术，从来不是案头的医书能写尽的，而是像西北的沙棘，在风沙中扎根，在互助中结果，在每一个需要的人手中，绽放出最质朴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