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曼青想起李呈锦来了,在西北的时候见到元贞公主,就觉得眼熟,但皇家子嗣,不容混淆,既然皇帝认回来公主,那就是公主,皇帝现在还年轻,总能再生,多一个公主,早早嫁了,也算用去联姻的一枚棋子,便不用深究。
但现在不同,这公主要嫁娶皇甫家,皇甫诚是他儿子,皇甫惊雪人是死了,但留下这一个儿子,是他李曼青的种,他就得查。
公主从哪儿来,过去十五年怎么过,皇后身故,聂家离开京师,那这个公主究竟怎么过的,一来二去的,总有些痕迹。
例如这公主回朝,是骁骑卫的人去接的,上哪儿接的,怎么个接法,为什么是夏妃去接,如果公主是真的,夏家为什么不尚公主,起码夏韬与公主占了个先机。
李曼青想事情是很复杂的,脑子一刻也不停,层层追下去,就知道骁骑卫的蒋四海和夏韬都去过平江府,而这公主的相貌,又和他一个门生的妹妹很相似,陆长宁。
陆麟风本来要进刑部了,怎么会忽然被调走去蓉城,李曼青虽然当时不闻不问,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数。
算来算去,终于梳理明白了,这公主就该是陆长宁,陆家的养女,陆麟风被调走,是因为皇帝看陆家不顺眼,但没下杀手,怕人怀疑到公主的身世上面来,于是缓了一手。
乡野之女哪里能配得上皇甫诚,李曼青此刻只希望这公主有多远滚多远,离开他儿子远远的。
皇甫敬安也不是很看好与皇家公主联姻,公主是个吉祥物不假,但这吉祥物一旦死了病了,甚至是难产了,皇家都能找一堆借口,到时候辽东都不安宁,他皇甫家恐怕连辽东都呆不下去。
四方不看好的婚事,皇帝非要一意孤行,就连李呈锦自己,都不是很想嫁。
姿贵妃依旧是后宫之主,虽然西北秋狝办得不是很漂亮,公主伤,后妃伤,个个回来都在养伤,但其余妃嫔都在姿贵妃的威慑之下,就连夏妃,也不敢跳出来说,我就是后宫第一人。
夏韬进了西郊大营,蒋四海去了三千营,还真是皇甫诚接管了骁骑卫,暂定负责内宫守卫。
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皇帝给公主和驸马制造见面的机会,每十日,公主和准驸马都能见上一回,新人总有点羞答答的,需要制造机会。
李建兰病了,来势汹汹,咳嗽、高烧不退,永安公主时常梦醒,被灌了不少汤药,但只是病得昏昏沉沉,没见好。
李呈锦也有点咳嗽,不想见人,躲在屋子里,时常不许人进来,宫女们也不让进,只是晚上总能听到咳嗽声,压着嗓子,咳得厉害。
皇帝去瞧了两次,公主隔着两层纱,影影绰绰的,一说话就咳嗽,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皇帝训斥伺候的人,说公主再不好就全部赶出宫去。
后宫病的人还不止两位公主,夏妃也有点不好了,也是咳嗽,躲着不肯见皇帝,一个二个的,咳个不停,御医们是忙完这边那边又来请,腿都跑断了,但天气渐冷,大家都不能见风,所幸关了宫门,都在养病。
李呈锦去了一趟西南,没带夏生,夏生在宫里照应,皇宫里也没人是真的关心她是不是要死了,死了又如何,这天下哪天不死人。
秦道南的名声在西南道是声名赫赫,一路过来的官驿都是秦道南的产业,原先是他大儿子的,等他大儿子得花柳死后,现在据说是他女婿的,问女婿的名字,“陆麟风”。
李呈锦化名袁青青做书生打扮来的西南道,说自己未婚妻一家住在剑阁,他也是头一次来西南,望指路。
有好客的人指路,还告诉她:“所有的驿站全是秦家开的,他们的马匹比别处贵,但你不能买别处的马,就是买了,也不能去秦家的驿站吃粮草,不然粮草要涨价大半,或者翻倍。”
李呈锦说:“我不识秦家,敢问?”
“嘘!”路人指着秦家马匹,“他们用秦家的马蹄,是与别处不同的,如果你买秦家的马,那去驿站吃粮草,会给你算便宜些。”
李呈锦笑,有人道:“秦道南不得好死,他那女婿在京城勾搭上别人了。”
“怎么说?”路人凑过来。
一商人打扮的人说:“秦家女婿本来是京师刑部尚书李大人的高徒,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才来蓉城,这会儿又要回去了,还能看得上秦家的傻女儿?”
“如此?”
“正是如此。”
“敢问?”李呈锦听得半懂不懂,那人说:“别问了,就是秦家的阴私之事,依我说,人老就该归于黄土,还争什么争。”
秦道南,本该倒台的人,与徐太师勾结,压了陆麟风做上门女婿,蓉城几乎是人人皆知,李呈锦还没到蓉城,就听了个大概,茶棚子里,豆腐脑摊上,随便问两嘴,都能拼出个大概。
今日吃豆腐脑配酥油饼,饼子很热,李呈锦刚刚拿到,老板娘就说:“客官当心,这饼子里头烫,陆官人就在我们摊上烫过呢。”
“哪个陆官人?”李呈锦抬头。
“就是和官人你一样俊俏的陆官人,他初来我们蓉城的时候,第一个就吃我们家的豆腐脑儿,也是在我们摊子上,遇见秦小姐的呢...”
“那可真是,”老板娘拿出个字画,“瞧瞧,我们小摊是与有荣焉,这是陆官人亲笔题的字,字写得可真好。”
‘雅安居士’,陆麟风自己给自己刻的私章,汪玉儿也给陆麟风打扫过书房,此刻一见,倒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