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渊回到家,拿起手机打了一会字,按下发送键:【胃镜复查报告显示溃疡面扩大,建议有人监督用药与饮食】
景舟秒回:【所以?】
【要不要搬来和我一起住?或者......我去你那里也可以,看你方便。不愿意的话我就每天发消息提醒你,你吃药不规律,这样不行。】
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景舟盯着对方头像上的蛋糕照片
这是上周赫渊托护士站转交的,附带的便签写着【发酵食品护胃】,却只字未提这是他凌晨四点烤废三炉的成果。
他犹豫了一下,想到赫渊说他常去心理诊所时的话,不由得心里发堵。要怎么才能治好他,或许脱敏治疗会有点用吧。
终于,他把消息发了出去
【好,我去你家住吧。】
【麻烦你了。】
赫渊煮红茶的手抖了抖,嘴角微微扬起。
搬家纸箱在玄关堆成小山。
“你睡主卧。”赫渊将他的睡衣叠成标准豆腐块,“我值夜班多,用次卧方便。”
景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醒来时盖在身上的白大褂,袖口有块洗不掉的碘伏痕迹。
和此刻赫渊衣柜里的一件白大褂袖口的一模一样。
接二连三的回忆涌出,他瞬间红了眼眶。
傻子。
微波炉发出叮响时,赫渊的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我去拿牛奶”
接着他便落荒而逃。
景舟跟上去,从身后伸手去拿热牛奶,胸膛几乎贴在他脊背上。柑橘调沐浴露的气息漫进鼻腔,赫渊的医用腕表开始发出心率过速的警报。
短暂接触三秒,景舟轻轻松开他。
“你的那个症状,是因为我吧?”景舟抿了口牛奶,唇边沾着奶沫,“我来帮你。”
这是景舟给赫渊设置的脱敏训练。这些“意外”的身体接触似乎成了日后每天的必修课。
赫渊沉默地擦拭流理台,耳后红潮未退。景舟的视线扫过他绷紧的肩胛线,想起网上咨询的心理咨询师说的话:“长期情感压抑导致的接触恐惧,需要渐进式暴露治疗 ”
“明天试试握手?”景舟开口,把空杯推过去。
陶瓷杯底在台面磕出轻响。赫渊洗杯子的力道像在刷手术器械:“...…随你。”
第二天晚上,两人下班回家,心照不宣地准备脱敏治疗。
景舟斜倚着料理台啜饮牛奶,喉结滚动的频率暴露了刻意伪装的从容。
金属勺磕在瓷碗上发出清响。
赫渊的睫毛在蒸汽中凝出水珠,像冬夜结霜的鸦羽。景舟突然转身去够顶柜放置的巧克力,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距离缩短到十厘米
赫渊连忙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冰凉的桌沿。
“忌口,巧克力少吃。”赫渊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心理咨询师说...”景舟上前一步,根本不给他逃跑的机会,他的拇指抚过他腕表心率曲线,“长期压抑会诱发躯体化症状。”
“接触恐惧量表第5项。”赫渊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金属。
“想象与特定对象肢体接触时的焦虑值.....”
他的指尖悬在景舟手背上方颤抖,“......可能已经满分了。”
“不过......也不是每次跟你接触都会这么严重,触碰时间短就不会发抖。”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治好你的。”景舟下定决心。
“你......”
赫渊的话还没说完,景舟的手掌蓦地覆上来,十指相扣的瞬间,赫渊的腕表发出尖锐的警报。
1,2,3......景舟在心里读秒,直到对方反客为主地收紧指节——这个总是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将二十五年的人生刻进他掌纹。
窗外又开始飘雪,药柜电子屏准时亮起:【睡前服药】。景舟数着赫渊后颈渗出的第七颗汗珠,突然觉得这场暴雪早该停了。
二十秒过后,景舟松开了他的手。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眸对赫渊说:“我们......在一起吧。”
赫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景舟.......不是说没走出来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景舟打断他,“你不是替代品,也不是什么救命稻草。我分得清感激和喜欢。”
赫渊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上的纹理:“你刚结束一段五年的感情。”
“所以呢?”景舟的声音突然提高,“你觉得我是因为寂寞?还是说......”他的指甲掐进掌心,“你觉得我还爱他?”
“不。”赫渊终于直视他的眼睛,“我只是担心......”
“担心我是一时冲动?”景舟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赫渊,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做过冲动的事?”
赫渊沉默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向窗前。
他转过身,灯光从背后照过来,在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景舟,你总是太习惯勉强自己。”
景舟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有人在他的胸口压了一块石头。
“所以你觉得我现在也是在勉强自己?”他的声音发抖,“和你在一起是种......牺牲?”
赫渊走近一步,却又停在了半米外的地方:“比起跟我在一起,我更希望你能幸福。”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
“不要因为想着报答我而跟我在一起,我要你真的喜欢我,至少这样才能对得起你自己。”
景舟的眼前突然模糊了——原来被原封不动地还回来是这种感觉。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景舟扯了扯嘴角,“我连生气都没立场。你说得对,太对了。”他抓起外套往门口走。
“我确实需要时间,独处的时间。”
赫渊没有挽留,只是默默目送。
景舟的手停在门把手上,指节泛白:“你总是这样。”他的声音哽咽,“永远考虑得这么周到,永远......恰到好处。”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
赫渊站在原地,看着景舟没喝完的牛奶,突然伸手拿过杯子,将剩下的冷牛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