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舟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七年里从未主动打过的号码。听筒里是赫渊强作镇定的呼吸。
“学校图书馆前的梧桐树,”景舟盯着窗外那个突然僵住的背影,“叶子黄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风刮听筒的声响。赫渊的呼吸明显乱了:“你...记得?”
“2020年10月12日,”景舟用指腹摩挲着退烧药铝箔,“我在文学区晕倒,有个医学院的男生把我背去了医务室。”
电话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赫渊似乎在无意识地攥紧手机:“你当时胃出血。”
“所以你就转了专业?”景舟突然问。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我查过转系记录,”景舟轻声说,“你从临床医学转到消化内科,是在我出院后的第二周。”
窗外的晨雾渐渐散去。
“赫渊,”景舟捏着那张照片。“跟我回学校看看吧,我们谈谈。”
“好……”
赫渊给景舟买完早饭和药,就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楼,并嘱咐他穿厚点。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说过什么话,但心里的海浪确是一层接一层。
他们来到自己的母校,走过文学院爬满藤蔓的红砖楼,赫渊在拐角处突然停下。
“那天你在这里摔了一跤。”他指着台阶上某块翘起的石板,“膝盖擦破了,却笑着说不疼。”
景舟怔住。这种连他自己都忘记的细节,赫渊却连当时的光线角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景舟喉咙发紧,“为什么从来不说?”
赫渊望向远处钟楼投下的阴影:“我父亲当年追求母亲时,也是这样事无巨细地记着她的喜好。”
他的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墙面:“后来他出轨,母亲烧光了所有纪念品,说这种记忆是诅咒。”
景舟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落在赫渊的肩上。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看来我们赫医生不仅会治病,还兼职当人体摄像机啊?”
赫渊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景舟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过去:“不过你这存储容量也太惊人了,连我当时穿的什么颜色的袜子都记得?”
“白色。”赫渊下意识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说漏嘴,耳尖微微发红,“......上面有只卡通熊。”
景舟噗嗤笑出声:“完了完了,你这毛病怕是没救了。”他故意板起脸。
“我建议你赶紧把这特异功能用在正道上——比如帮王教授记他总忘记的课件密码?”
赫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巾边缘。
景舟趁机转移话题:“说起来,食堂新出的麻辣香锅简直要命,我那时候吃完胃疼了一晚上......”
阳光穿过树隙,在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赫渊看着景舟,忽然轻声说:“谢谢。”
“谢什么,”景舟微微一怔,摆摆手说道。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走啦,再不去食堂,糖醋排骨该卖完了。”
他故意放慢脚步,等赫渊跟上来。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渐渐拉长,最后在拐角处重叠在一起。
他们在食堂吃了午饭。赫渊自然地点了糖醋排骨和清炒藕片——全是景舟学生时代最爱的菜。
“你父母现在……”景舟斟酌着用词。
“母亲再婚了,很快乐。”赫渊把挑净刺的鱼肉夹到他碗里,“父亲去年肝癌晚期,临终前说后悔。”
筷子在餐盘上磕出轻响。赫渊突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
景舟摇头。
“十二岁那年,我躲在衣柜里,听着父亲打碎母亲收藏的婚纱照。”赫渊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玻璃划破了她的脚踝,血一直流到我的藏身处。”
他推开餐盘:“后来我总想,如果当时懂包扎就好了。”
景舟低下头,抿了抿唇。
吃完饭,他们又开始在熟悉的校园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