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好啊,那个.....关于这个,我可以解释。”赫渊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吞咽下一整个冬天的风雪。
景舟没有质问,也没有慌乱地藏起照片。他只是轻轻将它放回原处,指尖在泛黄的边角多停留了一秒,然后走到赫渊面前,伸手接过那个空了的购物袋。
“先做饭吧。”景舟弯腰捡起橙子,柑橘类特有的清香在掌心绽开,“我饿了。”
赫渊怔在原地,白炽灯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冷边。
他右手还保持着握钥匙的姿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左手悬在半空,像是想触碰又不敢靠近的风。
“好。”最终他只说出这一个字,声音轻得像雪落。
厨房里,赫渊切菜的动作比平时僵硬。刀刃与砧板相撞的节奏乱了章法。
景舟靠在门框上,目光描摹着那个背影——白衬衫下绷紧的肩胛骨,还有微微低垂时凸起的颈椎骨节。
他突然想起急诊室护士说的话:“那位医生刚才一拳砸在墙上......”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刀刃在砧板上顿了一下。
赫渊的肩线肉眼可见地绷紧,番茄汁顺着刀锋滴落。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回答:“大一迎新会。”
这个答案比景舟预想的还要早。他下意识攥紧了门框。
“那天你穿了一件浅白色衬衫。”赫渊继续切着番茄,声音平静得像在念病历,“在喂猫。”
砧板上逐渐堆积起整齐的番茄片。
景舟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却莫名想起林晟总抱怨他“对谁都太好。”
“后来呢?”他向前半步,厨房的暖气混着食物香气扑面而来。
“后来.…..”赫渊放下刀,转身去拿橄榄油时终于暴露了泛红的耳尖,“忘记了。”
玻璃瓶在流理台上磕出轻响。
景舟知道他不可能忘记,不过如果他不想说,那自己也不必强求。
正想着,他突然注意到赫渊右手腕内侧有一道淡色疤痕,那是去年胆囊手术的留置针痕迹。
当时他只在微信上敷衍地发过一句“早日康复”,而赫渊回复的“谢谢”后面跟着他从未点开的三秒语音。
晚餐是海鲜粥和清炒时蔬。赫渊把姜丝挑得干干净净,景舟胃不好,一向讨厌这个味道。
“心理诊所......”景舟搅动着粥勺,银器碰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去了多久?”
赫渊的筷子停在半空。窗外雪又开始下,簌簌声填补着沉默的空白。
“四个月。”最终他放下筷子,“第一次是你急性胃炎住院,我在走廊听见你和林晟打电话。”
景舟的手抖了一下。他记得那天,林晟在电话里抱怨他小题大做,而他蜷缩在病床上替对方解释“工作忙很正常。”
“Dr.陈说这是'情感代偿性压抑'。”赫渊用指尖划着水杯边缘,“建议我保持适当距离。”
水珠在玻璃杯壁蜿蜒而下,像一道微型瀑布。景舟沉思片刻,突然低下头抿了抿嘴唇。他想起身抽两张纸,衣袖却不小心碰倒了玻璃杯
“抱歉!”他抽出纸巾去擦,指尖故意蹭过对方锁骨的位置。赫渊猛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书架。一本厚重的相册应声而落,雪崩般散开满地照片。
全是景舟。
图书馆里他趴在《广告设计年鉴》上睡着的侧脸,篮球场边他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毕业典礼上他捧着向日葵的灿烂笑容。
每一张照片角落都标注着精确到分钟的拍摄时间,最早的写着“2020.9.3 14:28”——那是迎新会后的第四天。
景舟蹲下身,指尖抚过那些泛黄的边角。有张照片上沾着可疑的暗色痕迹,他认出是医院碘伏的颜色。
“你从来没说过。”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赫渊沉默地跪在他对面,白衬衫上还晕染着咖啡渍。他捡照片的动作像在缝合伤口,指尖悬在景舟的影像上方始终隔着一毫米空气,仿佛那些是易碎的蝴蝶标本。
“说什么?怎么说呢?”他苦笑,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
“今晚能暂时在你这留宿么?怕你胃病又犯。”赫渊轻声询问他的意见。
景舟微微一怔,还是点点头。
“那个....只能先委屈你和我挤一张床了,沙发太小你睡着不舒服,客房还没收拾。”景舟低着头,小声说
赫渊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快死了。
但他只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嗯”
凌晨,景舟从噩梦中惊醒。
他梦见自己站在医院天台边缘,林晟在身后笑着说:“你看,根本没人会接住你。”坠落时他看见赫渊冲过来伸出手,却在相触的瞬间化作漫天X光片。
他猛的睁眼起身,赫渊翻了个身下,睁开朦胧的双眼,神情立马紧张起来。
“......吵醒你了?”景舟哑着嗓子问。他睁眼去看表。床头柜上的夜光闹钟显示他才睡了两小时。
赫渊摇头,拇指轻轻擦过他眼角的湿痕。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他眉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