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昙皱起眉:“他想做什么?”
其实对于拂衣身体被妖物附身,他早已有所猜测。依他观察,问题极有可能出在扶桑补画之上。
那只妖鬼,十有八九原本是封印在壁画之中的。扶桑在补画的过程中,无意间触动了什么,导致封印松动,妖鬼得以趁机逸出,寄附于彼时神魂最虚弱的拂衣身上。
若观昙所料不错,那妖鬼暂时还无法彻底脱离拂衣的身体,仍受封印残力的牵制。想要完全挣脱,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让壁画补完,封印彻底解开。
如此一来,拂衣之前的种种反常,便有了解释,他一定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设法阻止扶桑补完壁画的最后一部分。
但问题是拂衣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阻止扶桑补画呢,偏偏要拖到最后一步?
而刚才妖鬼又为什么会在自身尚不稳固之际,冒着魂魄被撕裂的风险,强行掌控拂衣的身体?那团钻进扶桑眼睛的黑气又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他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知道的是,拂衣心智很受他干扰,所以才会被蛊惑去做……那种事。”
观昙假装把注意力放在妖鬼的意图上,故作镇定:“难怪,妖鬼肯定是在蛊惑他的时候另有图谋。”
对方顿了顿,又道:“而且拂衣想要把扶桑藏在这里。”
观昙一怔,随即意识到不对:“这里?”
所以这里根本不是扶桑的梦境,而是一幅画。
对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没有直接作答,停了片刻,才道:“他一直尝试把扶桑藏进画里,送到国主找不到的地方,然后自己亲手毁掉大殿的壁画,再与那妖鬼同归于尽。”
观昙心头一震。
这种作画的能力,晴丘国貌似只有扶桑才有,但一定绝对吗?
拂衣骤然获得,眼下只会有一个途径,恐怕是从妖鬼那里得到的力量。拂衣先利用他,再想毁了他,妖鬼不会察觉不出拂衣存着的心计,他选择顺水推舟,只可能是在反向利用他达成什么目的。
这些画,看似是拂衣在利用妖鬼的力量,但很难说是不是妖鬼借此设的圈套。
而刚才那团黑气,应该就是他达成某个目的关键的一环。
不过撇开妖鬼不谈,这对兄弟真是有意思,想到保护对方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观昙坐在寮房的床上睁开眼睛,身体依旧是扶桑入睡时的姿势。
天色已深,只有月光透过窗棂,照得房中一片朦胧。
榻上的人也醒了,撑着身体,坐起来。
两人目光相对,心领神会——说明扶桑和拂衣仍昏迷着,意识主导权还在他们手中。
此外,观昙还记得刚才梦境中拂衣对扶桑说的那句“最后一次”,说明拂衣是打算用这幅画就藏住扶桑的。而他们并没有在画中被困太长时间,看来妖鬼的力量没有真的为他所用,拂衣的成算落空了。
短暂的静默后,观昙先轻声开口,“阿厌啊……”
他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心,又想起旧事,笑意未显,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你让我好找。”
对方顿了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猫叫,“你在叫它,还是在叫我?”
观昙一噎,他本想借着这句调笑缓和几分尴尬,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小小年纪,这么记仇?”
“观昙,很多人都叫阿厌,从前捡我的那个人就分不清楚。”
观昙听出他话中未尽之意,笑道:“阿厌,你长得这么俊俏,我定是不会认错的。”
“……”
“好了,说正事。”观昙收起玩笑,语气一正。
“你还记不记得,进来这阵法之前,我让扶桑的应身做的三件事。”
阿厌点头:“记得。”
他继续道:“第一件是为我画咒囊,第二件是找到虞渊的下落,第三件……你的意思是?”
阿厌一双清亮的眼睛透过黑暗,跌入观昙眼中,像月光跌入夜色里。
观昙微微颔首:“没错,扶桑说过,这阵法的目的,是为了传递一个消息。而这个消息,多半就与那第三件事——他的真身所在有关。”
他像是想起什么:“有一次,扶桑夜里去过大殿。但他在门口突然失去了意识,等意识恢复时,却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转身回了房间。”
阿厌侧目看他:“那又如何?”
观昙沉声道:“这一幕结合扶桑前后的举动太不连贯,倒像是扶桑被刻意抹去了一段记忆。”
阿厌眼神微动:“你是说,扶桑留下的壁画阵法,有另外一个人动过手脚,抹去了可能和扶桑真身下落有关的画面?”
观昙点头,语气愈发冷静:“没错,扶桑当时一定是进去过大殿,看到了什么画面,和他千年之后的失踪有关,只是他当时没有意识到,直到后来才后知后觉,于是他把真相藏进阵法,想传递给我们。”
“晚上会出现在大殿的,除了扶桑和拂衣,那便只有——”
两人异口同声:“庙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