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转眼下,刘家小院,里屋贺凛与刘一处。
梅子糕送到了嘴边,刘一直直瞧着她。
昨晚两人夜归家,一切仿佛如常,终究是自欺欺人。
贺凛行事识人但凭己心,刘一的好在她心里从未有半分削减。
恩要记,命得保,一码归一码。
才张口,贺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捂嘴抠下小块佯装才吐在手心。
刘一连忙拿开点心纸包放远,轻轻拍着贺凛的背,“怪我没先问过你,不知你还在昨夜梦里,吃不得梅子糕。”
心惊难免,贺凛面色如常,两人对视,“是贺凛辜负了姐姐一番心意。”
刘一端来水,“我知你从来不是有心辜负。”
贺凛听她说着更奇怪的话,接了水不敢喝。
“答谢阿立,镯子送了他,眼看你伤势大好,如何答谢我?”
“救命大恩,日夜照拂,一对银镯远远不够。等我多攒银钱,换成金钗。”
“不缺黄白之物。”
“金银之外,愿为姐姐和小张哥完成三个心愿。”如此可否放她一马。
“阿立的心愿我来办,眼下我的心愿只有你能办。”
她报恩刘一办什么?“姐姐请讲。”
“愿托付终身。”
[心迹]表露何其随便,早上问她吃油条还是喝粥都比这个慎重。
半点情意难知难觉,弦外之音更像要贺凛性命相许。
“小张哥心仪之人一直是姐姐,岂会答应我托付他终身?”
“从来与旁人无关。”刘一拆了发髻,脱下外衫。
好一个与旁人无关,张立命听到要哭的。
“姐姐莫非说笑,旁人不论,我对姑娘家存不起爱慕之心。”
“昨夜天色暗,怕没瞧仔细,这会天光正好,小凛再看,区区残身,可入得眼?”
顶髻木签固定,长袍云带束腰,刘一还于本相,翩翩儿郎。
好家伙,来一万个人,也得再喊一万个,一起饱饱眼福。
刘一往那一摆,扑面而来的月满花香。
眼下却不是赏月观花的好时候。
心心念念的刘姐姐成了刘哥哥,张立命会不会呕血。
刘舞筹谋撇清干系带上了张立命,照理不会连累他。
等等,刘一自曝真身,刘舞会不会改变主意连张立命也杀?
自身难保也不能叫张立命出事。
“刘舞要杀我,只好把自己的牌位捧给姐姐了。”
梅子糕递到给贺凛跟前,刘一浅笑平平,“如此,我的牌位竖在你旁边,才显得登对,届时刘舞自会多上几柱香。”
还有心思说笑话,偏偏还真有点好笑。
贺凛望着刘一,脑子里长蘑菇,一朵接一朵,涨得慌。
接了梅子糕,放下手,“有姐姐作陪,属我幸事,只可怜了小张哥,丢了心上人,恐怕还要丢了性命。”
刘一心思沉,脸色更沉,话却不算重,“眼下境况岌岌可危,明知自身难保,却还把张立命排在自己前头考虑吗?”
生气?贺凛往后坐了坐,“已自身难保,自然有空闲去考虑别人。”
刘一复笑,“言之有理。阿立错爱,是我无福消受。他日后自有大好光阴、美满姻缘。”
贺凛信不过刘舞。
“只怕刘舞见不得他美满。”
“若是如此,坟头草今天就该锄了。”
“原来刘舞眼中,只我贺凛最是该死。”
“我对你的心思,叫他们把你视为威胁。”
想当日张立命找刘一照看贺凛……
“兄长,唯恐有诈,我陪你一起去吧。”刘舞口出男子声,所称哥哥竟是刘一。
“不必。”嘱咐刘舞去把古大娘找来,姑娘家他不方便照顾,刘一先行去到张立命家查看情况。
刘舞领着古大娘穿过张立命家小院,瞅见一团血衣堆在井边。
兄长自己动手了?刘舞同古大娘面面相觑,疑惑地来到刘一跟前。
床上的小姑娘气息平稳,面色和缓,发丝齐整,白白净净的脸蛋,服服帖帖的里衣。
古大娘同刘舞原路返回,两个人出来小院,琢磨小姑娘的来历。
兄长时刻惦记男女有别,而今却亲自照看,同傻不愣登,不成气候的张立命相比,此女恐成祸害。
之后刘舞不分昼夜地串门,盼着贺凛自己咽气。
不想她日渐康复,兄长照看上心至极,活像兄长时刻攥在心口的那只镯子成了精,日后就是落在别人手里的活把柄。
便打探刘一口风,盘算着除掉贺凛。
幸而最后一次,兄长并未阻拦。
贺凛心里直嘀咕,那刘舞是个护刘一谁也高攀不得的主,平日厌嫌的眼色没少看。
刘一上赶着表露心迹,这不是帮她结梁子,催她快点上路嘛。
“姐姐矜贵人,心思贵重,谁都愿用性命消受。可惜贺凛命小福薄,早晚是要辜负。”
“你舍得辜负我,才真是辜负了我。只盼你舍不得。”刘一目光灼灼,小凛那天怀里的话本子,男主角就是这么说话的,不知道中不中意?
贺凛又一个颤,恢复本相,怎么和卞庭花似的,说话如此麻人。
可实在好皮囊,命有一半攥到别人手里,贺凛还能不受控制地因他靠近的那双眼睛,臊得耳根子通红。
晚上同寝刘一害羞那劲儿分明比这会儿自然,舍不舍得的,可恶,好像还真有点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