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前脚走,刘一转醒,抱护贺凛在怀,千世安回到贺凛手上。
腰带里抠出花生大小形状的玉器,打开两室,一空一实,放进贺凛口中。
“傍身保底的最后一粒,秋千姑娘好大的面子,再跟我要,可得七年才制得出。”身挎药箱的青年男子踏进庙内。
药箱上稳稳当当摆着一卷翻开的书册,行走不见微动,如同浇筑在药箱上。
“颜心锦给她喂的什么。”
林家三老爷,江湖称没药先生,年岁不详,样貌不超过二十,满肚子老谋深算的心思。
抛给刘一翠色瓷瓶,“一日一粒,你这次毒发,元气大伤,得徐徐图之。”
才径直走过去扯了纱巾,抬着贺凛的下巴查看舌头,又翻眼皮,扣脉半晌。
“断绪清思丹是用烂了。”
断绪清思丹原为林家所制秘药,为帮心结难解的重症病患消除不堪记忆。
因没有解药,用时慎之又慎,需查清服药人是否必须,是否自愿。
配方不慎泄露,仿制品泛滥江湖,甚至在三无腓市与正经清思丹一同排在杀故净心药售卖榜上。
眉头皱,缓睁眼,倏地瞪大,贺凛抓握住刘一肩膀上下查看,“你没事吧!”
刘一缓缓笑,慢摇头,她一如既往,惦记他安危。
“这小子好的紧,我看是你有事。”林没药解下药箱摆在地上,盖子打开,书册依旧卡在上头跟着翻过去。
贺凛瞧人半晌,冒出话,“没药先生?”
七岁,娘生重病,满面青紫,爹领回来的大夫就是没药先生。
当真保养有道,身形样貌,未见丝毫衰减。
对视两面,林没药了然,贺二忘却境中身,到底是秋千姑娘可爱,白得一声先生呢。
几年前走访良家,游历鄀水城东西大街,碰上一个四处求医无门的男人。
他的妻子中了毒,棘手罕见,无人敢接诊,闲来无事随他走了一遭。
家里头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守着母亲,与年岁不符的稳重,不哭不闹。
一回头的那双眼,正午之日难盖其辉。
小姑娘的母亲毒入脏腑,本该药石无灵,似乎叫什么大补汤药凭空吊住了命。
所中之毒轻易难买,出现在村妇身上着实奇怪。
当时她家里头并未养猫。
“嗯,不错,还认识人。”瓶颈绕有青色丝线的瓷瓶抛给刘一,瓶身圈着个琼字。
锦姑的瓶子,琼字笔迹不一致,敢连琼字记号也仿造的,是断绪清思丹的高阶仿品,配方上有九成相似。
“吃药,两丸。”
刘一倒出两颗喂给贺凛,安静听她与没药一来一回的对话。
把住贺凛的脉,林没药沉吟有思。
小子到底喂了多少保底药给小贺二,本就底子厚实,整月整月地滋养,如今断绪清思丹真品也难消尽其记忆,却常有断片情况出现。
不过这回之后,便频繁断片,也断不了多久。
“此药暂不能对你造成影响,不代表之后不能,这两丸保你三年本心无虞,不过些不妨事的副作用,届时你便知。你爹娘呢,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里干什么?”
林没药口中的不妨事,一般人承受不了。
尽管没药从来有分寸,事涉贺凛,刘一不免担心。
这话本就是说给刘一听的,现下得逞,林没药惦记着回去和表妹闲侃这小子在意紧张的好笑样子。
岳迷子交代的事办了,那小子应该要过一段时间再来烦人。
“赶集遭了马贼,爹追娘去了,等他们回来,顺道帮人干点活儿。”
小姑娘沉静依旧,眼神不曾大变。
“真是勤快孩子,你爹娘回来一定高兴。出手的那位,暗器功夫不到家,此番身受晓冰磬数十,歇五日便能跟人动手。”
贺凛乖巧点头,刘一着了急,“以你的医术都要歇五日,当真功夫不到家?”
“谁让她一根躲不过。”
“原该是我一根躲不过。”刘一脸色黯淡,低眉垂目。
林没药眼珠子提溜转到贺凛脸上,不愧是小时候就敢舍命引虎狼的秋千小妮,两栖境眼下没了二姑,若日后也不会有,倒是可惜。
晓冰磬扑面的压迫感极强,江湖排得上子午榜的,也不都有胆直面。她却为救刘一,挡下全部晓冰磬。
“锦姑的目标本就是我。连累你受此惊吓,原是我本事不够。”见不得刘一这副夜星隐去目不见光的自责模样。
“小凛救了我,明明最本事。”刘一连忙反驳,四手交握,眼神交汇。
温情脉脉且稍待待,林没药插话,“左脚踝伸出来。”
贺凛照做,脚踝隐隐作痛,蔷薇花蓝纹更深。
“这是蓝心蛊,纹路颜色瞧,刚上你身不久。”
蓝心蛊于身体并无损害,但与子母云鼠牵连,处处受其追踪,除非身死。
“此蛊无解,只能转移,转移用的擒簪本在石不晓处,想必已到了伤你之人手中。”
“劳烦先生看诊,多谢。”贺凛乍闻此事,反应却十分冷淡,林家负担不起馒头村全村性命,此行非去不可了。
林没药瞧得出,贺凛眼中生机不减。
石不晓另有个人形貔貅的外号,他囊中之物,从来只出借,不出让。出借钱生钱,出让穷路连。
刘一已经想好,取得擒簪之法。
林没药背起药箱,抬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