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高阳,贺凛蹑手蹑脚地准备爬走,早叫人另添卧榻。昨儿晚上哭得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人才站起来,刘一跟没睡似的,弹开眼瞧她。
躲不及地四目相对,贺凛胡乱扯住衣襟,心里一个咯噔,别叫他误会了,只怕要自责。
“昨晚没什么大事。”此地无银的羞赧。
他似笑非笑,似愁非愁,眼里的明白似有似无。
刘一心头窘迫,哪里敢浮到脸面上,只以为昨夜头头尾尾他了然于胸。
衣衫尽褪,小凛肤白胜雪的画面,清晰至极。
贺凛浮肿的双眼微红,避之不及的态度,加深笃定。
定是欺了贺凛,叫她难受,昨晚难压抑地抽噎声声在耳,恨他当时神智混沌,失了立场没了资格安慰。
佯装的不知到底是假,夜里头怕是要想的,她多遭难事,怎好叫她再耗心力。
刘一打定了主意。
贺凛心海翻波终究平,藏着掖着只抵一时,不如讲开,刘一若设心防,也不会昨夜句句叫小凛。
刘一直勾勾注视着贺凛,原想徐徐图之,首先开口:“我未婚配,也不曾议过亲。”一心只惦记你。
这般刘一,没人上门许亲,跟把金锭子摆在闹市口说没人捡有什么区别?
怎么听着,有点叫她去捡金子的意思?
跟在刘家小院,刘一男装表白心迹时,倍感性命堪忧的感觉,大相径庭。
与馒头村口,一道走,镯子上手,也不同。
仿佛都是刘一,又似乎都不是刘一。
贺凛暗暗地数,第四个刘一哪天来。
“我,我也没。”面死不畏,也不曾这样说话不利索。
头缓缓一点,刘一耳边绕来绕去,是贺凛那句[我也没],这跟说我答应你有什么区别。
“你这话不是白说给我听的吧?”有些话呼之欲出,贺凛心口鼓捣得欢实。
“你乐意听什么,我都愿意白给你讲。”
笑得这样好看,贺凛稀罕地瞅着刘一,像饿了三天的难民到了施粥棚,碗伸出去瞧是一大勺的八宝粥撇进来,喝舍不得,不喝嘴馋肚饿想得紧。
“我这人最好胡思乱想,你如此这般,那胡思乱想起来,可是顶了天的花里胡哨。”贺凛目不转睛。
“你看我够不够花里胡哨,配不配搭给你胡思乱想?”刘一从容微笑。
够是管够,可她不敢放肆,“可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原本这心事,我打算缓一缓再提,小凛,来日若挑夫婿,能否让我占首席?”
缓一缓的事儿提前说,个中缘由,想想便知。
“你莫不是以为我俩……”
刘一一眼颔首,抬眼又低,耳尖子通红,仿佛默认。
前半段纠缠何其臊人,血气从脸一路烫到脖子根,贺凛慌乱撇开了眼。
刘一的底子这么厚?失血成这样还能知道?!
“对不起。”
听他道歉,才上涌的血气一下冷却,要说这句对不起,前面还铺垫那些作甚。
“既无此心,何必抱歉,你若自责,我只会更甚,何况你我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贺凛起身要走,小声嘀咕,“娘没给点守宫砂,一时半会倒没证据了。谁爱听对不起。”
小凛再三强调,看来果真未越雷池,刘一庆幸不曾迷糊之际伤害贺凛,可衣衫不整也是事实,昨夜神志不清,唐突了她,可她似乎不想听他说对不起。
只看人要走心里着急,连忙扯住贺凛的袖子,“若我说,早存此心呢?”
贺凛顿在床边,双眼已乱,不敢轻易回头。
袖子越扽越近,“虽因此时间稍有提前,但诉求原本就有。想做你日日晨起睁眼就见的人,从不与今里此事相关。”
贺凛从来晓得,该说时,刘一不会吝惜口舌。
字字句句,叫人难抑思慕,不想挣扎了。
回转眼波重对视,贺凛脸红难褪,“说话还怪好听。你愿意提前讲心事,我自然荣幸提前听。只是区区贺凛,孤身在外,尚寻爹娘,怕不怕委屈了你。”
“未觉委屈。反而……”
“反而?”
“反而略感高兴。”刘一观察着贺凛的反应,试探着吐字,唯恐她心生不快,忙又自责,“是我卑鄙了。”
“那我也挺无耻的。”贺凛笑得满脸抱歉,要没丁点心思,昨晚上能占他那些便宜。
刘一心石落地,原来她不反感,“那?”
“你我昨夜,昨夜琐事,可有记忆?”话抛得像烫手山芋,烫的是眼,炽的是心,怎么都不肯把视线扳直,同刘一交叠。
她前言有意,若说记得,哪怕只有零星碎片,也是不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