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许久,过去想过,如今又想,想不明白。就算姚尧冷淡对他,他也觉得对方很好很好,对方身上的每一点他都喜欢。
但如果让他说讨厌一个人的原因的话,应该是轻视吧。
他静静盯着眼前的人,视线在对方脸上一寸寸移动,依旧找不出让他感觉有攻击性的地方。上扬的眼尾只是有些清冷悲凉。
两人对视着沉默良久,他下了决心般开口:“姚尧。你只需要对我说一句难听的话,假装的也可以,哪怕是一个滚字,就算不是真心的,我也如你所愿。”
姚尧眉毛压低了,眼中满是悲切,微微张开嘴唇,合上,又颤抖着张开,再合上……反复数次,最后紧紧抿住嘴巴,偏开头不再与他目光相对。
他上前一步,扶正对方的头,喉咙滚动,“我要亲你了,你认真思考下,感觉讨厌就躲开,别参杂其他想法。”
缓慢靠近,停顿,靠近,停顿……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唇上感觉到怀念的触感,他才闭上眼睛,手掌滑落到对方胸前。
短短数秒相贴,喉咙到胸腔却如同要烧成一团。他撤开来,不等缓神,立即说:“你喜欢我。”
对方眼神逃向一边,“我不讨厌你,但也不喜欢你。”
“你心脏跳得很厉害。”
姚尧抬手摸向自己胸口,“那又如何。”
他拉过对方手腕,“感觉到了吗?和我的一样。我的心脏告诉我,我喜欢你。医生说,大脑会说谎,但心脏不会。姚尧,你也喜欢我。”
“不,不对。”
天上月亮呈凸起的弧形,明亮清澈,照出人急切否认时茫然而慌乱的神情。
“那要再确认一次吗?”
“别。”姚尧低头躲开,眼神左右飘忽不定,“姜应时,你谎话太多了。”
“不信就不信吧,但别再把我推给其他人,这样让我和对方都很伤心。”他将话说得很委屈。
“对不起,我知道那样做不对,可是……”
面前的人嘴角向下,眉毛快撇成八字。尽管心软,他也不打算放过这个不稳定因素。
现在敢联合钟椒给他牵线,往后说不定敢拿他户口本跟人结婚。
听登澄说是姚尧给她决赛门票的时候,他心中的火噌一下燃起直顶脑门,气势汹汹、刻不容歇地来找姚尧撒气,可对方一出现,怒火瞬间便熄灭了。
他真是自讨苦吃。
“一句对不起就想溜之大吉?做错事要付出代价,明知故犯更是罪加一等。”
“应时你连说三个成语。”
如果心理活动可以具象化,他现在一定满头竖线。
“……想让我答应什么,你说。”
死鱼眼到月牙眼无缝切换,他嘿嘿笑道:“那我可suō喽。”
“你还是别说了。”
“行,那你说,你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了?”姜应时说完转身。
姚尧怔了怔,快走两步追上来。
两人边走,姜应时边伸手指计数对方罪状。
“我不该答应钟椒帮登澄牵线,不该把票给钟椒,不该瞒着你,不该故意不回你消息。”
“这就完了?”
“嗯。”
“嗯?”他斜了姚尧一眼。
“我……不该不告诉你自己回北京?”
“算一个。”
“我答应你好好训练,就不该输掉比赛。”
姜应时愣了神,他为什么要认为飞鹰不能输,职业里每个人都是天才,每个队伍都在朝冠军努力。他们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游戏顶峰竞争。亚军同样欣赏了山顶的风光,不过是山顶只有一个座位。
每个队伍都是主角,每个队伍都是反派。下一座山峰谁先登顶谁能说得准。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看得出你们已经尽力了,没有该不该。像直播间里,输一把立刻会出现大批弹幕嘲讽我菜,你会觉得是我没认真吗?”
“不会。”
“好,这个不算,还有呢?”
“还有……我明知道卞彧针对你却没有制止。”
“他担心我影响你工作,我能理解,这个也不算。”
“我去你家吃白饭不该不给钱还不刷碗。”
“……”姜应时一时无语,这人想到哪里去了,旋即突然明白过来,忍不住笑道:“难道不刷碗是你拒绝我的方式?”
“嗯。”姚尧低声回应,像是在羞愧。
“你……这个更不算。”
“为什么不算?”
“我挣钱就是想我喜欢的人能什么都不用做。”
话音未落他就听对方急着继续。
“我不该……不该、不该……不该……”不该了半晌都没不该出个所以然。
“手腕是怎么回事?”方才他从对方手腕内侧摸到一小道倾斜的凸起。现在拉到眼前细看,果然是一道疤,大约两指宽。
姚尧抽回手,不直视他,“没事。”
割腕的话为什么伤口是倾斜的,他忽地感到后怕,听说V字型伤口出血快、不易缝合。
“第六,不该伤害自己。”
“不会再有了。”
是什么阻止了姚尧继续,就算问,对方肯定也不说。
“嗯……”鼻子突然有些酸,他本想快速一句代过,却发出了像小狗哼叫的声音。
“应时……”
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他加快了步调,不想让对方再看到他流泪。
姚尧却没眼力见地追上来,从衣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他没好气地一把夺过,转过头抹了两下眼睛,失笑:“北京的沙真大。”
现在明明是个寂静无风的夏日夜晚。
“嗯。”姚尧竟轻轻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