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阴陵却并未接话,只是移眼看向神子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露出的一截手腕。
袖口往下三寸的位置,神子的小臂上赫然用白条包裹缠绕得严严实实,其上依稀渗出点点红丝——那是血痕。
“你受伤了。”陈阴陵阐述事实。
神子目光躲闪,用长袖掩去小臂的白条。
陈阴陵沉默半晌,自神子身上跨过,翻身下床。
她从内寝殿内的置物架上将神子的药膏取下,一字排开铺在床榻上。
“咱想帮你处理。”陈阴陵半蹲在她身前,神色正常。
长久的沉默后,神子终于点头。
掩盖的衣袖被重新撩上去,其上被随意缠绕的布条一层层解开。
下方是一条半指长的刀口。
因为伤药处理并不恰当,只是胡乱糊弄在周围,刀口处的皮肉隐隐外翻。
血液一点点渗出。
但这并非值得注目的地方。在这道伤口的附近,是七八道层层叠叠,已经愈合的,同样半指长的陈年伤口。
神子有意无意试图用手遮掩这些伤口,目光飘忽不定,却小心地注视着陈阴陵的神色。
所幸陈阴陵并未对这些伤口作出任何反应,只是细致小心地将刀口撒上伤药,合拢后用干净的布条重新缠绕规整。
衣袖被放下,她将床上摊开的伤药收拾好,放回原位,重新爬上床榻的里侧。
坐在外方的神子头眼随她动,几度欲伸手,却仍旧归于平静。
陈阴陵抬头:“你不是很累么?休息?”
神子怔愣半晌,点头。
她担忧于该如何向陈阴陵解释手臂上这些交错纵横,明显反复叠加,撕开又愈合的伤口,但当眼前人如她所愿,什么都没问时,又不免有一丝丝怅然和遗憾。
神子躺在床榻外侧,闭上眼,眼珠却转动不停。
劳累与困倦分明已经裹挟她许久,但当这一系列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之时,她仍旧不可避免地受此影响。
直到身侧的小姑娘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握住她的食指。
沉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神子……姐姐。虽然咱看不懂你,但大概能分辨你对咱很好。如果这些东西令你很为难,你不想说,那么不说也没什么。”
“咱不爱听。”
一切的喧嚣与刺挠的烦躁都偃旗息鼓,那只握住她手指的手因为主人过度消瘦有些硌人。但无端的,神子在此时此刻十分安心。
就像是第一眼看见眼前这个人,然后全身心地就偏倒于她,违背了周遭的一切,甚至向养育她长大的神殿“反抗”。
可是还不够,哪怕将陈阴陵从那些俯跪在殿外的那些孩子中带出来了,她依旧无法阻止卜尹,无法阻拦那些殿内的侍从将陈阴陵带走,也无法改变记忆与习俗里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