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妈,对不起,”心愉惭愧地说,“又要害你重新找人家。”
“妹妹,赵先生给的遣散费不少,再说是家政公司派我,”她学年轻人语气,“干了这么多年,我的简历还是很丰富的。”
心愉顿时哭笑不得,幽默是糟糕生活至宝。
汪明娜听见她们谈话,边封纸箱子边说:“这样舍不得,好好干,以后出息了把楼妈接走。”
“那要累死我!”
下一站窝点已找到,施施叫上王叔帮她们搬家。
汪明娜感慨,“远亲不如近邻。”
“阿姨,”施施一向讨她家里人喜欢,“四海之内,皆姐妹也。”
搬到新家,刘妈和汪明娜联手做了四菜一汤,施施叫王叔上来,大家都像饿死鬼,横扫台面。
晚上楼妈陪着汪明娜收拾,心愉和施施在楼下散步消食。
心愉说:“真奇怪明明是被扫地出门,个个都没有苦瓜脸。”
施施答:“不然?抱在一起,老中青三个齐团团哭?”
“成年人真难,高兴笑,不高兴还是笑。”
“没有办法,一露怯,别人排着队上来践踏你,床是我们最好朋友,它见识我们最脆弱一面。”
心愉没向施施吐露所有心里话,心悦才是她最好朋友,所有狼狈样全被她瞧见,反倒偶尔白天运气好,得意时,心悦见不着。
“心悦,难为你,又跟着我们流离辗转。”
“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在夜里出没,再金光灿烂的房子在我眼里都漆黑一片。”
“过去老爱说自己一无所有,但每次搬家一卡车都装不下,还要收拾出很多来扔掉。”
“还能开自己玩笑,看来这次困难尚不足以击倒你。”
“谁叫我是一根弹簧。”
心愉照常上学,汪明娜担负起楼妈职责,做起全职妈妈,她也会做多点让心愉分给施施。
“你妈妈手艺不错。”
“是。”
“有没有兴趣,厂里工人都嫌饭菜难吃,不如让你伯母去改良一下菜式,也好让我们员工对公司多点归属感。”
她有心帮助好友,心愉非常感动,但让汪明娜辛苦去做体力活,她怕她拉不下脸。
心愉委婉道:“大锅饭再怎么做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
回去挑个合适时间,心愉讲给汪明娜听,意外听到她说:“菜要好吃能有什么秘方?好菜好油,这要看你朋友家里舍不舍得大手笔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是肯低下身子了,心愉却觉心酸,要多大一场打击,才会让一个人彻底转变,脱胎换骨?
心愉说给施施听,施施马上转去安排。
心愉帮不了施施其他,只得捡小组作业,课后作业这种空隙里缝缝补补地还她恩情。
别人能给予你照拂已实属难得,做人千万不能借着落魄由头一次又一次地麻烦别人,许多不懂的人就是这样失去朋友的,转过头来还疑惑,我们怎么越走越远了?
“快别这样了,”施施受不了她,“我已经听见风言风语,别人说我拿你当陪读丫头。”
心愉觉得不知所措,原来施与受可以同样让双方难受。
“心悦,我十分珍惜这位朋友,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否一段友谊当一方开始欠另一方时,就再回不到最纯洁时候?”
“我怎么听说的是,若无相欠,怎会遇见?”
“我欠你什么?”
“这要让我好好寻思。”
学校附近一家咖啡馆,心愉死打烂缠磨上老板肯让她做临时工,周末上工,每天八小时,她上晚班,下午三点到晚上十一点。
周末会有同学光顾,心愉无惧他们眼光,如果没有赵叔,她本来就不会有和他们同坐一间教室的机会。
到现在她都没责怪过赵叔,他让她和母亲体会过另一种不适配他们的生活。
“喂,”施施问她,“会不会有流氓来闹事?”
“什么流氓,这么浪漫还来咖啡馆?”
施施朝她挤眉弄眼,上前扯开她制服衬衫一颗扣子,“有美女店员镇场,那就不好说了。”
“真要来了,我也不是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汉,还不是只能召警。”
周末的咖啡馆忙,来客都像换个地方办公,笔记本电脑敲得噼噼啪啪响,施施热心肠帮忙。
老板夸赞她们,“二位来后,本店营业额漂亮不少。”
“是吗?”施施冷眼看他,“那请把我多做的那一份工钱拨给她。”
老板精刮地但笑不语。
“有没有听到传言,学校有人说你是暴发户又破产了,说得绘声绘色,太富有戏剧性了。”
所以人人都有当编剧的天赋,最会拿嘴做笔,拿别人当素材,然后充分发挥想象力。
心愉觉得太浪费了,这些想象力花在科学技术上,说不定生产早已解放人类,实现人人平等,但偏偏八卦才是人类天性。
“还好,”心愉抹额头汗,“没发现我和我妈是小三和小三女儿,不然更难听。”
施施捂住她嘴,曾经吸引她与心愉成为朋友的就是这份坦荡,但此刻她心疼。
她小声说:“伯母也蒙在鼓里。”
“幸亏蒙在鼓里,还可以骗骗自己也是受害一方,如果知情,我搞不懂她会不会为了追求更好生活质量而放弃道德,这点我永远感激赵叔,他给足我们体面。”
“女人就是笨,他老婆也真是,何必眼巴巴来揭穿?骗人多累?一个人愿意骗另一个人一辈子,得花多少功夫,偏生她坐不住,想看丈夫笑话。”
“彼此彼此,施施,她这样做是丈夫越轨行为让她成为别人眼里笑话,一报还一报,还有,”心愉叹气,“你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站在我这方维护我,要是我妈妈破坏的是你家庭呢?”
“我不管!”施施说,“我是孤儿,没人能来破坏我!”
心愉哭笑不得,真羡慕以后那位能和施施过日子男生,有她陪伴不知多快乐。
近来,心愉忽然得了许多学校男生示好,恍惚让她想到初中时。
施施看她迷糊,出言警醒,“女人在脆弱时最容易被拿下,落进水里,看谁都像救命稻草,别忘记自己会游泳。”
心愉轻轻笑说:“他们雪中送炭,我风光时他们没来凑热闹呀。”
“别傻了,人家是觉得你以前高不可攀,现在凤凰跌泥地里了,赶热闹,捞便宜呢。”
心愉一半玩笑一半真心地说:“我要是杰奎琳就好了。”
“咄,好几年前参加她生日聚会,吹蜡烛许愿居然是想做妈妈。”
“别小看,我敢保证这份工作,全世界只有百分之九五的人能及格。”
施施问:“做父亲呢?”
心愉想到关文康,嫌恶地答:“百分之九十九。”
施施有些伤感地说:“我父母交白卷。”
心愉好言安慰,“总比得负分的好。”
“测试还有负分拿?”
“看看情感访谈栏目,有些父母死了以后都阴魂不散,留下深刻影响阻碍后代生活。”
施施闻后动容道:“那我一定不适合当妈妈,没人教我该怎么当。”
“也许,自觉不配为人父母的人最适合为人父母。”
施施正想问,心愉已看见老板不满目光,紧忙手头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