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块绣着繁复花纹的布片完全暴露在她眼前。
庄如月指尖微颤,拂去布料上残留的泥土。那是一件素色中衣的残片,包裹着厚厚一叠泛黄的纸张。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墨迹虽已褪色,却仍清晰可辨:
『若有仁人得见此物,万望送往天下城、玄宗及洛少侠处。若沉冤得雪,来世结草衔环,必报大恩。』
“天下城?”
她心头一跳,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胡行蕤的亡妻沈如冰。那个据说病逝的天下城大小姐,莫非……
指尖翻动的纸张沙沙作响,一行娟秀的字迹跃入眼帘:『妾身沈如冰,天下城沈婺之女,奉父母之命嫁与胡行蕤为妻……』
越往后读,庄如月的呼吸越发急促,信中所载之事令人毛骨悚然——
沈如冰诞下胡嫣后,原本平静的生活在某日轰然崩塌。胡行蕤发现女儿并非己出,竟是沈如冰与天下城侍卫之女。自此,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城主撕下伪装,对母女二人极尽虐待,更以天下城上下性命相胁,逼她守口如瓶。
纸业继续翻动,越发令人心惊。
沈如冰不堪受辱寻死之际,竟意外发现了当年胡行蕤与彼岸、罗生堂往来的密信。字里行间详细记载着如何假扮玄宗袭击各派、如何在四月十七日无尽崖设伏围杀玄宗众人,甚至……还有暗害胡慕颜生母胡云梦的始末,此间种种令人发指。
在沈如冰的自述之后,就是各往来密信的证据。
庄如月喃喃自语,纸张在她手中簌簌作响。她实在难以想象,沈如冰是如何在如此困境中搜集到这些铁证,又是怎样瞒天过海将它们藏在此处。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炸响。
砰!砰!砰!
庄如月浑身一颤,差点将证据脱手。她慌忙将书信塞入怀中,还未整理好衣襟,木门已被推得吱呀作响。
“谁啊,还有没有规矩!”庄如月故意拔高音调,摆出骄纵大小姐的架势。
门外传来略显局促的回应:“姑娘恕罪,小的是来送饭的,饭菜就放门口了,还请您趁热吃。”
这声音里透着几分惶恐,却不见飞雪城守卫惯有的跋扈。庄如月心头微动,当即计上心来。
她猛地拍案而起:“本小姐在如月庄时,哪顿饭不是八个丫鬟伺候?现在让你们端个饭都推三阻四?你进来服侍本小姐用膳,否则我就饿死给胡行蕤那王八蛋看,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好!”
门外陷入诡异的沉默。
就在她以为计策失败时,突然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夹杂着几句压低的抱怨:“真他娘晦气…轮值到这鬼地方…跟这屋子沾边的都他妈是疯婆子…”
“嘘!”另一人提醒道,“不要命了,少说话多做事,”他推搡着来送饭的,“赶紧伺候完这祖宗滚蛋!”
门吱呀一声推开,进来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守卫。他低垂着头,动作利落地将食盒放在矮几上。
擦肩而过时,庄如月敏锐地注意到他袖口磨得发亮的补丁,以及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不是病人身上那种浊气,倒像是长期煎药沾染的气息。
更令她在意的是,此人进门后不假思索地右转,对屋内布局似乎颇为熟悉。联想到方才守卫的只言片语,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庄如月觉得自己的机会可能真的来了。
庄如月指尖掐进掌心,脑海中清晰回响起她扒土时方才门外守卫的对话:
“你猜今天来送饭的是谁?”
“还能是谁?这座院子的差事除了那穷酸短命鬼谁愿意来?”
“你是说田布?”
“可不是吗?原来这屋里的疯婆子不也是他每日送饭吗?”
她突然抄起桌上的青瓷碗狠狠砸向地面。啪的脆响中,她厉声喝道:“门口那两个!把门关上!本小姐用膳也是你们配看的?”
见守卫不为所动,她猛地夺过田布手中餐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前,将整盘滚烫的羹汤泼在其中一个守卫脸上。
“啊!”被泼的守卫惨叫出声,“你他妈的找死——”寒光出鞘的瞬间,另一人急忙按住他佩剑:“你疯了?这可是首尊要的人!”
“本小姐让你们关门,你们是聋了吗,你们这样的奴才,连我如月庄的门都不配进!”
庄如月趁机一脚踹上门板,门终于是关了。
守卫二人就听屋子里传来了庄如月骄纵的声音:“你是怎么伺候人的,这里这么脏怎么坐?桌子这么脏怎么吃?还有这里、这里,通通都给本小姐擦干净了,用手、用你的衣服全都擦干净,快点!”
“真他妈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婆子!”被砸了一身菜汤的人啐了一口。
“你先去换衣裳把,这里有我。”
确认脚步声远去,庄如月一把拽住田布手腕将他按住,青年粗布衣衫下的脉搏跳得飞快。
“姑娘……”
“嘘!”庄如月立刻上手捂住他的嘴巴,压低声音却语速极快,“别出声,别叫,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