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仵作托腮思考了下,道:“八年前那庄案子,比之今日还要血腥残忍不少。”
“很久以前,怀南县还不是一个县城,远不如现在有钱。整个怀南闭塞穷苦,更别说是医馆,连赤脚大夫都是半路出家的。后来怀南走出了一个年轻人,在外给医馆当学徒。学成后,他没选择在外挣大钱,自愿回到了怀南,开了间小医庐。”
“胡大哥,你说的是扈大夫?”南芝听过扈大夫的名号,作为怀南县传奇人物之一,官学哪个学生没听过他的事迹。
只是她也难以想象,这么个人人称颂的大善人,活神仙,最后的下场竟是……被灭门?
“是啊,正是扈大夫,一家四代九口,连带襁褓中的曾孙,都被歹人残忍地砍杀。”胡仵作语气沉重,许是同是学医人,他对此更有感触。
“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这……”这得是何等心狠手辣。
“也幸好,还有一人,扈大夫的小孙女,未遭那贼人之手。”他说话间,白皙好看的手已紧攥成拳。
“可知道这歹人是因何动的手?”南芝问。
胡仵作摇摇头,叹道:“扈大夫行善积德,哪会得罪人,更何况是这么穷凶极恶之徒。”
“可是江湖中人所为?”
胡仵作摇头苦笑,道:“哪有什么江湖人,怀南县就这么大,几时来了陌生人会没人注意到?”
“那是为财?”南芝试探性再问。
胡仵作摇头:“医馆分钱不少。”
“那可真真是奇怪。”老好人一个,老好人——沈修明!记起某个被落在阴影下的老好人。南芝转头,便看到沈修明嘴巴一张一合,似还在说着什么。
可惜,还是听不清。
没得罪人,不为财,那么……
“是他子孙后代得罪……”
“不可能,若是家风不严,怎可能数十年百姓都传颂他一家的美名。”胡仵作打断她的胡思乱想。
南芝没有查案经验,如此,她真没头绪了。她只在书中看过探案详解,未实际经历过,真真是想象不出那份画面。
“既然扈大夫的小孙女幸免于难,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见她出来指证?”
“这么多年都未曾露面,谁能肯定她是否还活着。或许当年只是未找到尸身罢了。”
南芝还想说什么,回身看到沈修明,他表情认真,手指向下指着。顺着他动作往下,南芝低头一看,凳子之下可不就是塞着个什么东西。看外形像是一根麻绳她探手向下,摸到绳索的一端,将之扯了出来。
看清麻绳样式后,南芝与胡仵作都大为震惊。
那是一根带血的粗麻绳,中间端有一掌长的地方染有丝丝血点。边缘两端竟也有血痕。
“莫非这就是杀害沈公子的凶器!”
胡仵作也是点头表示赞同。
可这凶器大喇喇出现在庭院之中,还是遇害者门前,也过于奇怪了吧!
这之上似乎也不止沈修明一人的血迹粘连,莫非凶手在勒死沈修明的时候也伤到了手掌?
南芝很快打消了这一猜测,能行刺县令之子的,怎可能是粗心大意的粗手。
胡仵作也盯着麻绳看了半晌,他也拿不定主意。离奇,实在很是离奇。
歹人将凶器大喇喇摆在这儿,莫不是在向县衙挑衅?
他毕竟不是捕快,虽偶有参与,也少有他拿主意的时候。
“这事稀奇,不如我们先去找师爷,看他有什么头绪。”
“嗯。”南芝看了眼目光灼灼盯着这边的沈修明,低头对胡仵作道,“胡大哥,你先过去,我与沈公子毕竟相识一场,我留下看看能否有新发现。”
“那你小心。”
“别动尸身。”临行前,胡仵作又交代了一句。
告别了胡仵作,南芝向屋檐下走去。
她伸手感受了下日头,因着还未入夏,哪怕临近中午,日头也并不毒辣。可就是·这样的日光,沈修明都避之不及。
南芝并不知这是为何,引魂协议上没有记载。不过她听过一个民间传说,大意是说太阳星君正直,觉得亡魂乃阴暗之物,不宜在人间逗留,被他看到,皆会用太阳火消灭。
南芝走至屋檐下便能听清沈修明的话。
他说:“那个就是杀害我的凶器,我能感觉得到!”
南芝颔首,方才要跟她说的应当就是这个。只是她现在还不能随意暴露自己能见鬼一事。南芝看着温文沉静的男子,诚挚道歉:“抱歉,现在还不能暴露我能见到你这事。”
“没事,能再见面,已是……已是万幸。”亡魂面上只有一片凄白,没有面色变化。
南芝也只当是寻常客套话,轻应了声后,便开口问起正事来。
“你以前可有与人结仇,那杀害你之人可是生手?”若是让她想,她是想不到的。
“你也知道,我何曾无人起过龃龉。”沈修明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父母所在院落,黯然垂眸,“至于害我之人,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力气出奇的大,我无法挣脱。”
看他落寞,南芝怕他心生怨气,轻叹口气,忙转移话题:“我突然到县衙当差,你应该也有疑问,想问什么就问吧,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