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闻言一顿,眼底蒙上了一股水雾。
只差一天,不,只差几个时辰,沈大人他便能苦尽甘来。
“既然懿王不得空,那便劳烦师爷将衙门各职名册先备好,待他得空再过目。”
“嘁……主子又睡着了啊。”易公公旁边那个样貌俊朗,护卫模样的年轻男子笑着开口。
见众人面露疑惑,他朗声为自己介绍:“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懿王府护卫统领段从星是也!不过我更喜欢你们称呼我为段副手,府中一切事务都是由我打理。”
县衙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新县令大人说的便是他,只是他这般跳脱模样,当真能当副手统领事务?
众人见他自我吹嘘完毕,还未等师爷找他处理公务,就见他一手揽过一个年轻护卫,行至南芝跟前,眼底泛光:“姑娘面生,不知……”
师爷已不动声色拦在南芝面前,道:“她名南芝,是县衙捕快。”刚开口要找他交接,却见他眼都不眨一下,将所有事情都推给了易公公。
“真没想到怀南县的衙门竟然有个女捕快!”看似正经,实则轻浮的很。
南芝下意识往李叔身后躲去,虽称不上害怕,可她也不是个想遇事的人。
“统领,你这样会吓到人家,哪有这般与姑娘家打招呼的!”段从星身旁的年轻男子同他一般年轻俊朗,他眸子微弯,笑道,“方才统领大人惊扰到了南芝姑娘,不若就由他请罪,请我们还有衙门内诸位前辈畅饮一顿?”
年轻男子的话一时引起众人共鸣,段副手的反对声全然被欢呼声所淹没。
出声的无一例外全是衣着华贵的年轻护卫。
……
那顿饭吃到了很晚,除了被坚决制止不许碰酒的南芝,还有受伤的两位捕快。像是要将心中郁气全发泄出来,大家都喝的酩酊大醉。
回到大通巷巷子口的时候,南芝看到巷口大槐树前,处蹲着一个不修边幅的陌生老人。
她很肯定之前从未见过他。
南芝问身旁的李叔:“叔,大槐树下蹲着的那个老人你认识吗?”
李大头揉揉醉眼。费劲睁大眼睛,往大槐树下看去,哪有什么老人,落叶都没几片。
他红着脸,满面疑惑看向自家丫头,不解:“丫头,你什么时候偷偷饮酒了?怎的比叔还醉的不清醒?”
南芝不信邪,又往大槐树下看去,确实是有一老人蹲在那儿,手上像是拿着一只笔,一笔一划不知在写着些什么。
还想再说什么,南芝手腕一动,触到藏于袖袋中的卷轴。她这回才想起,自己已开所谓天眼,所见不一定为人。
“怎么了?真喝醉了?那等会儿先别急着锁门,叔给你熬点茶醒醒酒。”
“没事,许是看错了。”南芝主动揽过李叔的胳膊,“该我给你熬醒酒茶才是。”
……
夜里,南芝躺床上,脑中一直是大槐树下那个奇怪老人。
她抬手拿出那份卷轴,黑夜之中,原以为会是看不清上面记载。可一打开,她惊奇地发现,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她竟能清晰看到卷轴上面的信息。
功德:零。
确切来说,她只接触过沈修明一个亡魂。黑气代表着怨气,南芝闭眼仔细回忆,老人身上也干净的很,没有黑气环绕,他应该也只是个普通亡魂。
想了下,南芝还是决定出门看看。
那老人依旧是蹲在原地,手部悬空,像是在写着什么。又像是——在教何人习字。
她走过去,在他身旁看了好一会儿,老人都像没发现她一样,只认真地一笔一划,专心致志。
“老人家。”南芝小声唤他。
老人头也不抬,道:“莫要声张,吵到玉儿就不好了。”
“老人家,你在写什么啊?”她问。
老头这回才缓慢地抬起头,鸡皮鹤发,看起来已年过花甲。
他的眼神很是浑浊,看向南芝的时候也不带一点亮光。他蠕动双唇,缓慢开口:“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她老实回答,“您在写什么呀?”
听她否认,老人好像走失去了主心骨,背脊再次佝偻。
他低声喃喃:“我在教玉儿习字……玉儿呢?”他惊惶环视周围,颤抖着声,“我的玉儿呢?”
“我有罪,我要赎罪……”
他口中一直念叨着,手上动作也没停歇,南芝低头,见他手上动作不停,原来不是坐在地上,而是双膝下弯,跪着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