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继续在屋外等着,没一会儿,声音停下。就在南芝以为小姑娘要出来时,里头传来几声低低的对话声。
透过木门缝隙,隐约能见与她说话的是个穿着同她一样布料的女子。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她声音比较小,南芝她们在外也只能听到小女孩的声音。
“阿娘,我先将客人的酒送出去,等会儿,等会儿就带你去找……”后面几个字南芝没听清,只听得里头交谈声停歇,紧接着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没了小女孩的遮挡,南芝一下看清了她身后女子的样貌,那是特别年轻漂亮的一个妇人。单论外貌,南芝觉得她年长自己不了两岁。
但小安宁确确实实是唤她阿娘。
安宁将酒放到南芝手上时,抓着她给的钱币,咬着下唇,眼神有意无意看向胡仵作。
胡仵作自然也看到了,他歉疚地看了看南芝,道:“南芝,我这边还有些事未完成,趁现在天还未全黑,你先回去吧。顺便帮我跟师爷他们说一下,这次是我不好。”
“你忙。”南芝抱着酒坛,乖巧离开。
胡仵作也象征性地陪她走到拐角,随后,南芝看到他转身回了那个巷子。
她们应当是旧识,既然有什么事她不便知道,南芝也不好奇,她此时更记挂着县衙里的事。
等她出巷口时,天色刚暗,路上还有不少行人。
街上行人各自忙着归家,也没人在意一个抱着酒坛一路小跑的女子。
不过片刻,刚离开那段热闹的街道,便开始有了夜晚上的寂静。这边的百姓大多舍不得燃烛火,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点声响都无。
南芝一个人走在街道上,阵阵凉风袭来,将她冻的一哆嗦。她拢了拢衣襟,抱紧了那坛子酒。
还未完全入夏,夜里风寒,也是正常。
她一路走走停停,生怕漏了什么。
过了一个路口,一抬头,却与一漆黑幽暗的眼眸对上。
南芝只觉得自己心脏一瞬间停滞。
手中一顿,拿着酒坛的一手悄悄往衣袖中伸。
路上人虽少,却也有几人。
她不确定面前这个穿着大红衣裙的女子是疯子还是亡魂。南芝只是默默将手探向袖带,不过瞬间,她已确认,面前女子不是活人。
她穿着一身红衣,挽着妇人发髻,肤色如纸,红唇似血,黑眸之中无一点亮光。
看向南芝的面目也逐渐狰狞,惨白的面上透着绿光。
南芝抱着酒坛,强做镇定从她身旁走过。
无风无雨的夜,女子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赤脚走在大街上,只稍一看,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也幸好,她也只是盯着南芝看了一会儿,见她像所有过路人一样。亡魂看了会儿,踮着脚,继续往前走去。
她每见到一人,便会盯着他看好一会儿,直到确定那人见不到自己才会罢休。
若是那人有何异常表现,她便会露出凶厉的表情,像是要将那个能见到她的活人生吞活剥一样。
南芝回头瞥了眼,她不过是脚步顿了下,那凶魂似有所感,她瞪着漆黑没有光芒的眼眸,看向她。
四目相对,凶魂一下飘到南芝跟前,速度极快。南芝只来得及挪动脚步,才没与她碰上。
凶魂咯咯咯地发出一声声尖锐难听的笑声。
“我美吗?”她的脸几乎贴近南芝,嘴巴咧着,南芝只要有异常举动,她就会一口将之拆吃入腹。
强忍着心间上泛起的不适,南芝只得不做声,继续朝前走去。
这儿离县衙不远,往前不到五十步就是了。
那凶魂见她没反应,凶厉的眸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很快便被癫狂所取代。
“你看得到我,你看的到。”凶魂撕心大吼。
吼声便在自己耳边,魔音入耳,南芝藏于袖袋中的手指攥紧。
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寻常,不说现在街上还有人,就是她如今也没有对抗凶魂的法子。
“唉,也不知道我那发簪是不是落在县衙了。”南芝低声说着,脚下步伐加快。
凶魂执着于路人是否能见到她,不止是为了挑人下手,还有一个原因,哪怕是凶魂,那也是灵体,也碰不到寻常人。
只要她将自己也当成寻常人,她应当不会对自己动手。
思及此,南芝便不再犹豫,抬脚便跑。
到了县衙外,这边近乎没有过路人。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凶魂停滞了片刻,漆黑的双眼再次染上困惑。
“为什么不看我?是我不够漂亮吗?”她不确信,又飘着向南芝方向行去。
“我不漂亮吗?”
“我不年轻吗?”
“你也不喜欢我了……”
一路上,凶魂的声音未曾停歇。
她盯着南芝那张明显更年轻漂亮的面容,迷茫的眼中闪过几分眷念。
“你为什么不看我,是嫌我现在老了,容貌不再了?”凶魂不依不饶,似是将她当成某个负心汉。
南芝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左手托着酒坛子,右手藏于袖中,时刻不敢松懈。
再往前走上几步就到县衙了,她原以为凶魂也就跟一会儿,哪知她竟跟着到了县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