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官倒是要请教请教张仙人,这大河乡的农户,哪来的双面玉,又哪来的银钱请得起御用匠人,又为何要刻这八个字。”
他说的缓慢,生怕张半仙老耳不通,一字一顿,咬字清晰无比。
他从容自若问老道士:“长寿仙途,仙灵宝芝。又是道门哪位神仙?”
张半仙只硬着脸皮,又故作高深地摆弄着玉牌,他闭目掐了掐手指。
过了半晌,半仙睁开眼,佯装愠怒道:“倒斗!这农户家祖辈手头不干净啊!”
“那这玉牌,又是哪个墓里出土?它几经出走,可是要回墓室之中?”东方潜不紧不慢地问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张半仙,将他眼底盘算尽数收入眼中。
“前朝古墓,就在……就在…”张半仙咧着嘴,笑看向冤大头,双手不老实地向荷包伸去。
“那这玉牌定然是墓主人所有?”南芝适时候补充问了句。
张半仙看南芝拆台,讪讪收回收,怨怼地瞥了她一眼。他扯了扯嘴角,又挤出一抹笑容来:“自然,自然是咯。”
“那墓在哪?”
“那玉牌的主人在哪?”
南芝与东方潜异口同声,问出大概相同的问题来。
张半仙眯了眯眼,淡笑看向南芝。
“这玉牌主人,可不就是南芝…”话到一半,他抬手抿了口茶,做出一副被茶水所噎的样子,停下看向二人。
见二人面色不变,就等他下文。
“家后面那座山上的古墓主人。”他说完,没好气地伸手,用手中玉牌换了桌上钱袋。
默默从南芝身上收回探究的目光,东方潜看向张半仙,问:“长寿仙途,仙灵宝芝。又是何意?”
“大概是墓主人求长生,想修仙吧。”敷衍着说完,半仙已伸手打开钱袋,随即被里头的金银闪花了眼。
“这玉牌如何能自行移动?”东方潜说话间打了个哈欠,似乎精力即将耗尽,嗜睡感袭来,他狭长眼眸向下垂敛了几分。他这回没再伸手去拉南芝,似乎是不想她在熟人面前落人口实。
话题又绕了回来,张半仙张了张嘴,有鬼二字,硬是没能说出口。
“闹鬼?”南芝在旁看着,好奇打量半仙。
张半仙死沉着一张脸,浑身怨气比凶魂还浓郁上几分。他怨怼地看着南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离二人远了些。
“这钱难挣,算了算了,剩下的事,你两另寻高人去吧。”
他想走,东方潜却是先他一步,堵在门前,淡着笑,微微垂眸,看向道人。
“小南芝,你说说,这道士做法事,也没强求的道理,是吧?”知道越不过东方潜这座大山,张半仙转头,冲南芝诉苦。
南芝只当做听不懂,别过脑袋只看着县令大人。
“查案查案,不去找证据,却来为难我一孤寡道人。”张半仙努努嘴,索性就在地面上盘膝坐下。
“问我这个,还不如问另一件事。”他握紧了钱袋,厚着脸皮道。
“你说。”东方潜道。
张半仙闻言,面上假笑险些挂不住。
“你们是县令捕快还是我是……”他低声嘀咕完,还是坐直了身躯,掰着手指掐算。
过了片刻,半仙看向二人,点头:“调查方向没错,剩下的老头我就不能说了,得你们自己设法解决。”
“张伯在南山寺地位不低呀?”南芝笑着问。
张半仙也是笑着:“道观规矩多,人活在世,总得对自己好些。”
……
离了南山寺,下山路上二人并列而行。
东方潜掩面打个哈欠后,扭头看向南芝,兴致突起,他问南芝:“那老道士与你很熟?”
“熟悉说不上,有过几次接触,不过李叔他们与他是老相熟了。”他不靠近,南芝便也同他保持着距离。
“山上古墓一事,你有何看法?”
她摇头,大通巷背靠的那座山,有没有古墓她不清楚,但是乱葬岗是实打实有,不知上面有多少亡魂滞留,怕有危险,她还未曾踏足过。
说话间,南芝瞥见一对奇怪的母女,互相搀扶着上山。
那女人看着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一身素色长襦,长裙曳地,肩披着一袭淡蓝坎肩,五官精致柔美,脸色白的如同冬日落雪。
若不是梳着成□□人发髻,加上她身旁搀扶她的女孩唤她娘亲,丝毫看不出二人是母女,而不是姐妹。
小姑娘穿着一身桃粉裙子,双颊红润有光,与她娘形成鲜明对比。南芝一开始只是觉得她眼熟,才多看了眼,便发觉二人的不对劲来。
小姑娘那标志性的小红脸,是茅草屋中卖青梅酒的那位,她在外面仍是羞涩腼腆,知南芝在打量着她们,也不敢抬眸与之对上。
南芝越看越觉得诧异,她跟她娘都是能够在阳光下行走的活人,可南芝仍是看出她们身上环绕丝丝死气。
不像活人,又不是亡魂。
“认识?”见她一直盯着二人看,走在她身侧的东方潜忍不住发问。
“见过。”南芝如实道。
看久了,她也觉自己失礼,默默收回视线,向面前人解释道:“那女子人称红娘,善酿酒,听说十几年前一人到怀南县来,凭一手酿酒技术将女儿拉扯长大。”
南芝想起他在宴席上浅抿几口就红了脸,调笑道:“她家青梅酒酒香浓郁,大人也见过,若有机会,我再买与你分享。”
东方潜听她介绍的起劲,眼眸像是闪烁着星芒,可这颗星星,也忒不懂事了些。
扭头看了眼艰难上山的母女,他恹恹拒绝:“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