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有银行卡的密码。”程屿点了几下手机,“我把卡号发给你了,密码就不发了,怕你手机被偷了。”
关尔:“……你给我银行卡密码干嘛?”
“记住了吗?”
“记住了。”
程屿又道:“你现在住在哪?”
“……我小姨家。”
“吃得好吗?”
什么问题?
“还行,我小姨家的阿姨做菜都挺好吃的。”
“昨晚几点睡的?”
这些问题问得也太不程屿了,跟饭后唠闲嗑似的。
“昨晚嘛,应该是10点半。骆舟深给我买的新手机我不会用,下载新软件麻烦,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感觉自己每天像只饭桶等待投喂。”
“挺好。”
关尔:“……嗯?”
“没什么。”
手机里程屿的脸突然贴近,关尔下意识上半身后撤,等反应过来又有点愤愤不平,这人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反常?
“你今天——”/“我挺想你的。”
此话一出,关尔就像被拿捏住了要害动弹不得。
要知道程屿此人最为闷骚,记忆中对她说过最暧昧出格的话,也止于床笫之间耳鬓厮磨时偶尔流露出的真性情。要想让他正大光明说一句“想你”或者“爱你”,可真是难于登天。
以至于她错过了最佳的回应时间点,也让对方觉察出自己行为的“反常之处”,匆匆便挂了电话。
关尔楞了一会儿,回味过来后猛地掐了下大腿。
靠,失策了。
关尔怅然若失了一下午,直到江辞梅一家子带着她去骆闻舟家串门时,她还没恍惚过来。
“尔尔?关尔!”
关尔吓得手中的叉子一晃,掉在碟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轻磕声。
在场安静交谈的人停下了话头,江辞梅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却和风细雨。
“尔尔,你白阿姨问你最近在忙什么?难得跟舟深一起休假回来,怎么也不一起出去玩?”
白阿姨就是骆舟深的母亲,是典型富家太太的模样。雍容慈目,此刻正笑眯眯地等着她回答。
骆舟深见关尔还在发蒙,赶忙道,“妈,她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休息。再说我们那些活动,都是一帮大男人打球喝酒。”
江辞梅满意地点了点头,见白母刚想斥责骆舟深,便道:“男生嘛,习性就是贪玩,打球挺好的,多运动运动对身体好,我记得舟深以前不还是校队的?还差一点当运动员了是不是?”
这话题再引,就全然与关尔无关了,她暗自松了口气。
说实话,在场她也就能跟江辞梅说点真心话,其余人都是需要费心思应对的。
关尔埋头啃着排骨,左边传来一道冷哼,是梅时青。
“稀奇。”他说。
关尔啃得满唇油光,不在意地继续摸排骨要啃。
“时总又要发表什么真知灼见?“
梅时青这人被“斯文败类”四字腌入味儿了,明明算作是家宴,此刻还是西装革履四件套。连衬衫的玫瑰袖扣都银光闪闪,晃得关尔眼睛疼。
“窝里横。”
关尔闻言啃排骨的动作一顿,他这是嘲笑自己刚才被问不出话的场景。
关尔不答,继续啃。
旁边继续传来啧的一声,似嫌弃似看不起。
“脸都给你丢净了。”
桌下头递过来一块湿帕子,关尔眼皮抬了下,装没看到。
“你要自毁形象,别拉我家一起。”
关尔咬牙,放下手中的排骨,恶狠狠用油爪子攥了过来,低声道:“不劳你费心!”
骆舟深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最是长袖善舞。应付两方长辈的同时,还能分神留意关尔这边的动静。
见关尔面色不对,突然道:“你哪里不舒服了?”
这话没头没尾,在场的长辈又都是人精,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便默然不语,全场的目光再一次聚拢到她这里。
骆舟深不是故意的,他神情里的担忧并不作假。
关尔那阵尴尬劲儿又上来了。
这时梅时青还火上加油,幸灾乐祸地低笑了声。
关尔这下没忍住,桌下找准位置,对着梅时青的定制皮鞋就是大力一脚。
梅时青呼吸一窒,小声“嘶”了一声。
关尔畅快了,便优雅擦了擦嘴,“可能空调吹多了,有点儿头晕,失陪下。”
关尔想提前离席,这是家宴的大忌。长辈未走,哪有小辈先离开的道理。但没想到她刚推开椅背起身,对面骆舟深跟着也起了身。
“我先陪下她,叔叔阿姨——”
“得了,小关的身体要紧。你叔叔阿姨就我们来陪,刚好我们大人聊的话题,你们年轻人估计也不感兴趣,你就好好照顾人家。”
关尔头不晕,但头痛。
她推门出去后,脸上客气虚伪的笑容一扫而空。
“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这不很骆导啊,咋还撂担子临阵脱逃呢。”
骆舟深见她又生龙活虎起来,就知道在里边她憋坏了。
“我现在不是骆导,当然可以撂担子。”
关尔应景地笑了下,摁下电梯键。
“喔,也是,现在你是骆家的乖宝宝,有事你爸妈都能顶着。行了,就送到这吧,回去该怎么说,骆导比我专业。”
骆舟深顺着电梯外玻璃罩的反光,见关尔神情慵懒,还是那不正经的调笑姿态,忽而觉得有些恼火。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呢?”
这话语气中带了点的疏离,以及关尔敏感的感受到,不快。
于是她便转头回看他:“你觉得呢?”
骆舟深胸间涨满的那口气,滞在喉间,一时发不出个音。
除了程屿,关尔不习惯与其他人这般扭捏做作,故作情深。
便道:“我认为,我们对此应该有共识。”
共识?
骆舟深苦涩一笑。
【叮】电梯到层,骆舟深随之进去。
“我送你回去。”
关尔摸不准他的想法,但这话题怎么说都得死,便顺着他的话题道:“别了,一来一回,大半个城市呢。省着那点油钱,我都能自己打车回去了。”
骆舟深这下彻底沉默了。
关尔现在肚子里没啥好话,干脆不说。若是为了体面而说出唬骗他人又欺骗自己的话,那不是她的为人处事风格。
于是她翻着手机,敲敲打打。
观光电梯是透明的,三面能看到城市夜景。入夜的城,像是披上了一件缀着珠宝的华丽霓裳,万千灯火汇聚如汪洋,柔情地缓缓地,以他们为圆心向四周绵延开来。
骆舟深望着这景,心头涌上一阵瑟然。
“你喜欢那人什么?”他语气很轻。
关尔敲了几百来个字,正要发送出去时觉得自己打太多了,正要分成两次发送,便听到骆舟深问话。
她沉默了一下,才说:“可能他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我能够确定的,会坚定选择我的人。”
骆舟深闻言蹙眉,想都不想就道:“那是你没接触没接纳过其他人,不了解不深入,你怎么就能断定别人不会同样坚定地选择你——”
关尔摇了摇头笑着道,“人生很短,知足常乐,不苛求不多求。”
骆舟深憋着的那口气终于泄了,电梯【叮】的一声,他随口道:“那我还是得把你安全送回去,要是被我们爸妈知道,晚上我就进不去家门了。”
关尔也烦他家这么多规矩,刚要无奈应下,电梯门一开,就见骆舟深惊讶地盯着电梯外的人。
“程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