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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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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北方,秋老虎来势汹汹。正午的太阳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高悬在澄澈得刺眼的天空中。胡谣骑着自行车穿过校门时,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发梢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汗珠。

校园里的梧桐树蔫头耷脑地立着,叶片边缘卷曲发黄,却仍固执地不肯掉落。树荫被烈日烤得稀薄,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根本挡不住那毒辣的阳光。操场上的塑胶跑道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远远望去,正在训练的体育生们像是浮动的虚影。

教室里,老旧的电扇在头顶嗡嗡转动,吹出的风都是滚烫的。胡谣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直射进来,将课桌晒得发烫。她不得不把手臂从桌面上抬起来,皮肤与塑胶桌面分离时发出轻微的“嗤啦”声。

九月的阳光还是像融化的铁水,从教室的玻璃窗倾泻而入。胡谣站在办公室门口,汗水顺着她的背脊往下淌,在腰际的校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她攥着那张《艺术生报名表》,纸张边缘已经被手心的汗水浸软。

“进来。”王建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闷闷的。

办公室里,老旧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却驱不散盛夏的燥热。王建安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学生档案,一杯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冒着热气,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成绩单上洇开一片水痕——那是胡谣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524分,班级第21名。

“坐。”王建安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她手中的表格,“你想好了?”

胡谣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报名表上“美术专业”那几个印刷字。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你的文化课成绩,”王建安翻开一本厚厚的录取统计,“保持住上一本线没问题。”他手指点在某页上,胡谣看见“省内重点大学”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走美术,风险太大。”

窗外,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操场上有体育生在训练,跑鞋摩擦塑胶跑道的声音隐约传来。

“老师,”她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坚定,“我想试试。”

王建安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让他看起来突然老了几岁。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去年艺术生本科率,63%。”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而你现在的成绩,稳在80%的那一档。”

胡谣的视线落在自己膝盖上。新买的画材包敞开了一道缝,露出里面崭新的华虹水粉笔——董晨阳送的生日礼物。笔杆上的韩文标签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是某种遥远的召唤。

“我见过太多半路转艺术的学生,”王建安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最后文化课、专业课两头空。”他推过来一张纸巾,胡谣这才发现自己哭了。泪水滴在报名表上,把“家长签字”那一栏的墨迹晕开了。

“我妈妈同意了。”胡谣从包里掏出签好字的回执,姚春秀的字迹歪歪扭扭,但很用力,像是一笔一画刻上去的。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了。一阵穿堂风掠过,吹起了办公桌上的试卷。王建安看着那些飞舞的纸张,终于拿起公章。

“咚”的一声闷响,鲜红的印泥盖在了“同意”两个字上。胡谣恍惚觉得,这声音像是某种宣判,又像是某种解脱。

走出办公室时,她看见走廊尽头的美术教室开着门。阳光透过那扇门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四边形。几个艺术生在画架间穿梭,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隐约可闻。

胡谣摸了摸书包里的削笔器——刘楚峰送的。削笔器的金属表面已经被她的体温捂热,像一颗小小的心脏,在黑暗中持续跳动。

教学楼走廊的公告栏换了新内容:“高二年级月度计划表”密密麻麻贴满了整面墙。胡谣驻足看了一眼,“第一次月考”被红笔圈出,日期是9月28日。她的胃部突然绞紧,想起王建安上周班会说的话:“高二这一年,你们会经历比高一多三倍的考试。”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安绮雯的座位前摊着三本打开的习题集,不同颜色的便利贴从书页间支棱出来,像一片小型彩虹。胡谣刚坐下,一本《艺术生文化课冲刺》就砸在她桌上,扬起一小片粉笔灰。

“你的。”安绮雯头也不抬,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我哥去年用的,重点都划好了。”

胡谣翻开书,扉页上写着“痛苦是暂时的,分数是永恒的”,字迹被橡皮擦过很多次,几乎看不清了。她突然注意到自己右手食指的茧——上学期学了政史地之后写字太多磨出来的,现在又被钢笔压出一道新的红痕。

胡谣成为了美术生,周末就不需要在教室上课了,要去学校科技馆的画室练习画画。

周日的科技馆安静得像一座坟墓。胡谣推开画室门的瞬间,霉味混着松节油的气味扑面而来。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进来,被铁栅栏分割成一道道惨白的光束,落在石膏像上,像是给它们打上了一层劣质的高光。

“构图太满了。”美术老师王斌叼着烟走过来,烟灰掉在胡谣的素描纸上,在画面上烫出一个焦黄的小洞。他粗糙的手指点了点画纸边缘,“留白懂不懂?”

胡谣盯着自己画的荷马像——她花了三个小时打磨的明暗交界线,被王斌的烟灰毁于一旦。王斌自己示范的笔触却粗糙得像小学生涂鸦,荷马的胡子被他画成了一团乱麻。

画室角落里,几个高二其他班的学生正在偷偷刷手机。他们的画板上贴着打印出来的范画,线条僵硬得像是用尺子比着画的。胡谣突然想起董晨阳去年的话:“在这破学校待着,还不如去省城找个野鸡画班。”

下课时,胡谣蹲在科技馆后门的台阶上啃面包。手机屏幕亮起,是董晨阳发来的照片——北京画室宽敞明亮的教室,墙上挂满了色彩鲜艳的示范画。照片一角露出半截画架,上面的素描精准得像是黑白照片。

董晨阳在省城梦圆画室过渡了一学期,暑假就去了北京画室集训央美校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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