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注意力转移的快,今天讨论这本小说男主,明天议论那个明星,转眼就是下个潮流。没人记得第一名曾翻过他们四班的窗户,只有张天升偶尔递来的眼神很不对劲。
这让珍妮有些在意。
可纠结了一周,无论是张天升还是第一名,她都不好意思去问,好像她到学校只关注这种事。
但人的注意力好奇怪,平时可以和一个陌生人毫无知觉的擦肩无数次,可一旦搭上了某种特殊的纽带,就会突然放大所有感官。
那一抹明亮的绿色,总会恰好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有时是拥挤的餐厅,有时是晚自习前的走廊。
有时教室前门开着,她在座位上整理错题,同学喊她名字,她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在水池边洗手。
——他好像很爱干净。
她偷偷总结。
这些无关紧要的遇见,随着时间更迭,愈演愈烈,最终成了她枯燥课间的唯一消遣。
……
春天到了,第一次月考也结束了。
珍妮脱下不合身的棉袄,换上了厚绒开衫——那是她最漂亮的一件衣服。
顾佳圆也因此夸了她很多次,“珍妮,你冬天穿得太厚了,我都没想到你原来这么瘦,脸倒是肉肉的,看起来很可爱。”
顾佳圆说话时总喜欢找人附和,好像这样她说得才是对的。
这边刚夸完,就立刻转身求认同,恰好张天升在发卷,她就问张天升,“班长,你说珍妮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张天升头瞥了眼,顺手把两人的试卷递来,“要是成绩能好看点就好了。”
顾佳圆耸耸肩,满不在乎地接过,“天呐!我数学竟然考了二十六!”
二十六分已经很糟了,珍妮思索着要怎么安慰……
下一秒,顾佳圆就遗憾地把试卷放到了她的桌上。
“好可惜欸,竟然是你的,我就说我怎么可能考这么多……”
翻开下一张。
十分。就对了两道选择题。
“有点羞耻心。”张天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好好好,”顾佳圆举双手投降,“还有人比我更低吗?”
“恭喜,你俩荣获第一第二名。”
顾佳圆不死心地看了其他人的试卷,直到确认张天升说得没错,才遗憾手中,“珍妮……”
才喊出珍妮的名字,顾佳圆就闭嘴了。
她看到了坐在讲台边的女孩,正低着头,泪珠一颗颗地砸在二十六上,重得惊人。
“珍妮,考砸没事的……”顾佳圆很想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止是四班,三中的整体学习氛围都不浓厚,全年级六百多人,有机会触碰到大学门槛的,不过百人。大部分学生,只是来混个学历,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人都习惯了。
可珍妮不。
她的悲伤来势汹汹,和这个喧闹的课间格格不入。
她努力压抑着委屈,可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最后,只能难为情地把自己埋在了臂弯和桌面之间。
她想,没有人会懂她的。
她的难过,不只是因为第一次考这么差,不只因为二十六这个分数。
自欺欺人的保护壳被突然打破。是意外,是震撼,是委屈,是懊悔,还有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
明明每次上课都很认真,明明她很努力,明明在以前的学校,她还不算糟糕。可鲜红的数字,好像把所有期待、幻想,画上了一个问号。
她好难过。
十五岁,她拥有的只有成绩。
可现在,连成绩都像个玩笑
……
哭过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王雪梅耳中。
全科成绩公布的下午,王雪梅把座位进行了调整,这次珍妮分到了临近水池的窗边,张天升成了她的同桌,做临近过道那边。
张天升的数学是全班最高分。说是最高,但也不过是刚及格的水平。英语倒是差得一塌糊涂。
珍妮的英语是全班最高分,公布成绩时,就连王雪梅都有些意外。
王雪梅教英语,班里的学生大多英语只到小学水平,背个单词都要标注发音,也就课代表唐珍好点,这也是王雪梅偏爱唐珍的原因之一。
换座位后的第二天早读,唐珍去学生会检查卫生,张天升便提议珍妮帮忙领读。
“我试试吧,”珍妮小声道。
以前在镇上读书,老师告诉她,学英语就应该胆大自信,要勇于交流才能练出语感。
学生会是在领读到一半时过来检查的。
几个学生在门口打分,唐珍站在门口听着,突然打断,“珍妮,你这样发音不对哦。”
跟读的同学们停下了。
珍妮握着手中的英语课本,才刚刚启唇的单词卡在喉间,发出了一个诡异的音节。
唐珍理了理耳边碎发,往前走了两步,“应该是……”
珍妮窘迫到快要在讲台上站不住了,尤其是在唐珍把课本从她手中拿走后,就好像同时还拿走了其他什么……
空无一物的感觉尽数把她包围。
周围是安静的,她的小世界,在此突然陷落。
“讲台有垃圾。”
没人在意的角落,一道清冽的男声像利刃一般出鞘。
“扣三分。”
听到要扣分,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扯了过去。
“什么?!”值日生周槐瞬间不乐意了,“我刚检查完,确认没有垃圾才坐回来……”
说完,周槐不甘心地小跑到前排,要好好确认究竟是何方垃圾害他们扣分。
唐珍也连连求情。
“唐珍,都是你!”周槐更气了,粗着嗓子吼了唐珍,“这是你衣服上的亮片!刚才还没有,你非要到讲台上卖弄,才不是我们没打扫干净。”
张天升皱了皱眉,好声商量,“这种应该不算吧?”
珍妮也忍不住看他——
他端正到近乎一丝不苟,扣分表被单手握着,那一瞬间,竟像极了电视上看到的,手拿卷宗的冷面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