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学校开了大会。
开场照例是校长和教导主任先后发言,宣讲分科的不同走向,顺便再煽情的讲几个故事,暗示分科的重要性。
珍妮听得认真,她接收的信息实在有限,印象里,就只有学文可以当老师律师之类的职业,学理科就是会计和医生。
什么飞行员设计师工程师哲学贸易金融等等陌生的名词,在她看来是如此的陌生和遥远。
王惠珊坐在她身侧,瞥了眼她记录的小本本,顺口问她,“你学文还是学理啊?”
珍妮看着自己的总结,正想回答,王惠珊就已经转到后方问起了周媛几人。
他们宿舍大部分都要选文,王雪梅开过班会,明年她也教高二,文科班的,女生们就这件事讨论了很久,一直坚信男生擅理女生擅文的说法。
珍妮还在纠结。
她没有同龄朋友可以交流,外婆也实在不懂,小姨倒是大学生,可眼下状态实在不对。更何况,自己的人生,终究是要自己负责,她是该肩负起来。
思索的间隙,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上台领奖。隔壁排坐着男生,沈兴易冲着珍妮吹了个口哨,“喂,你是不是也要去领奖?记得走快点。”
其他几个男生听懂了他的意思,笑成了一片。
这次名单里有进步奖,虽然经常欺负她,但丁珍妮的进步,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然而直到最后队伍解散,珍妮的名字一次都没有被喊到过。
队伍解散,男生们嘻嘻哈哈地上楼,还有人嘲讽沈兴易,“你故意的吧?专门去提醒那谁,够歹毒旳。”
沈兴易大叫冤枉。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生物老师迟迟没来,王惠珊瞥了眼和男生打闹的唐珍,很小声地提醒珍妮,“其实进步奖是班主任上报的,我那天刚好去找老班,看到名单上是你的名字,但老班又给换成了唐珍。”
珍妮没说话,继续盯着桌上的练习册。
王惠珊看了看她的脸色,继续道:“你也别生气嘛,只是一张奖状。考核要多方面,唐珍更……”
“谢谢你告诉我。”珍妮合上书,很突兀地打断她。
王惠珊愣了下,也觉得尴尬,摆摆手,“啊,不用谢,我也没做什么。”
珍妮但笑不语。
王惠珊也摸不准她的意思,只能好脾气地继续劝,“我知道你委屈,但不要生气嘛,新老师也不容易。”
“嗯,知道了。”
晚自习前珍妮照例去老地方背书,这次特意拿上了校服外套,好借机遮挡住要偷偷拿出来的东西。就连下楼也故意迟了一点,以确保不引人注意。
这个时间点学生大部分都在南院,北院显得极其空旷,几乎没什么人。
但她还是不放心,甚至没有和以往那样从教学楼正面走,而是选择了从窗后绕过去。
真的是十足的巧合,偏偏被她撞在。
只一眼,珍妮便看到了在教师办公室里吃饭的王雪梅和唐珍。
大概是怕食物味道浓郁,他们开着窗户,两人的聊天内容毫不避讳地传了出来。
大部分和唐珍父母的工作有关。
珍妮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高官——这和高中生的她没关系。
她在乎的王雪梅的另一句,让她顷刻间,遍体生寒。
“珍珍啊,你脑子这么好,也要再努力点啊,不然多浪费。”
“你看人丁珍妮,努力点就能考高分,你肯定比她更强。再看人家王惠珊,这种脑子不行的,再努力也都考不好。”
“……”
轰隆一声,震得珍妮头皮发麻。
老师们在夸奖和批评某一个学生时,总喜欢带上另一个做对照组,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学生私下的感情。唐珍也好,她也好,王惠珊也好,都不该在此时被拿来做对比。
珍妮的脸色煞白。
她为自己难过,也为王惠珊可惜。
远远地,一道绿色的身影从另一端出现,再经过一个拐角就是属于他们的秘密基地。
她双目失焦地看着。
看他迈着轻快的步伐,看他渐行渐远,拐了弯,去了老地方。
大概要马上投入学习了吧?
他又是快她一步。
偷听是可耻的,可她就是难以移开脚步,积压于心的委屈似乎全都汇集到了这一处。不知要向前还是退后,她甚至没有勇气去反驳王雪梅,更不敢要求公平一点,或者去向王惠珊坦白。
只能站在原地消化。
又站了会儿,身体的血液终于开始恢复流动。
她正想要过去。
身后却突然出现一只手,很轻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树叶掉落一样。
但她太紧张了,差点叫出声。
嘴巴却被人眼疾手快地堵上,只发出了几声很闷的呜咽,又快速趋于平静。
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喂,丁珍妮,是我。”
“别说话,先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