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攻止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试图从自己口中获悉十三年前跨省枪击案货车的下落……
不过,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的斗争都会伤及‘赤明诚’。
迫不得已,他慢慢松开手指。
男人愤怒地踢起一片尘土,土中夹杂着碎石滚落崖下,沙石砸在裴攻止的脸上,那一刻,天似乎随着他闭上的双目阴沉了下去。
夏季的天就是如此反复多变,方才还是艳阳当空,转瞬已钻入云端。
尘埃散尽,裴攻止的低咳两声,再睁眼时,面前出现了另一个男人……
对方头发蓬乱,一口黄牙参差不齐,一脸横肉和刀疤,连心眉,身形壮硕缓步而来,然后慢慢蹲在自己面前。
男人的脚轻轻贴上他的手背上,然后慢慢加重力道,狠狠扭动脚尖,仿佛电钻,想要穿透他的掌心。
裴攻止的指头在男人的脚下与锋利的石块间夹着,生疼生疼。
他对疼的反应其实相当迟钝,但十指连心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男人的举动迫使裴攻止收回了被踩踏的手,抽出的时候非常用力,不知什么擦破了手背的皮肉。
他这才发现,男人的鞋底带着铆钉,非常方便攀登,同时也很伤人。
由于只剩下一只手借力,裴攻止的身体不由整个向下滑了一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居高临下的男人竟突然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向上拉了一段距离。
只是,对方并没想让他上去的意思,仅仅将他的手抓放在一块更好扣抓的石沿间。
展示着假仁假义的‘仁慈’。
裴攻止身体荡在半空,一只手臂支撑着全身的重量,指头也微微发抖。
经过这样的长途跋涉,他的身体有些不支,或者说经过这数月来的非人折磨,还能活着已是奇迹。
即使赤明诚不在今天拔掉呼吸机,裴攻止觉得自己也不一定能活到他出院的那日,甚至等不到自己释放出狱的那一天。
为了越狱的这一天,他足足准备了两个多月。
将自己伪装成艾滋感染的模样,既然横竖都要死在那里,逼到绝境,自然需要一搏。
现在的他,无畏无惧,什么也不怕,但却又什么都怕。
因为他已经失去到没有东西可以再失去的地步了。
可这一刻,又战战兢兢的生怕赤明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仿佛不是自己,他这个人,这副身躯,这颗心乃至灵魂和意识都不是自己的!
他的手臂正在失去知觉,现在只是机械性的为了活命,而用力揪着一块石头。
男人严肃地蹲在他面前,松开手,轻轻婆娑着满是刀疤的掌心,低声问道:“车厢在哪儿。”
他的语气并非疑问,仿佛只是与自己面对面平等的谈话。
而这个问题,裴攻止已听过无数遍。
可不想被人追至此地,也逃不掉逼问的下场。
“不知道……”他的回答永远只有这一个。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然而,对方却叹了口气,顿了顿,换了话题问他:“那你告诉我,离开上盘山公路后发生了激烈的枪战,那辆车在山脚下找到了,但车厢却不见了,你是唯一一个幸存者,难道没看到那样大的一个车厢是如何消失的吗?”
“没……”裴攻止真的没有其他答案。可男人并不相信,固执又问:“车厢被谁?运去了哪里?”
“不知道!”裴攻止大喘一口气。
男人的耳中空空如风,什么也没。
他幽幽站起身来,似有些无可奈何地望向远方。
青山远黛,只是毫无美感,反更显几分凄凉。
裴攻止瞪着男人满是胡子的下巴,即便这人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是哪怕他化成骨灰裴攻止也不会忘记!
崔立民——当年虐杀小芽的凶犯之一,或者说是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