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城到元羽尘的老家,一千多公里,周聿难以想象元羽尘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踏上了这条路。
五年前,左霆鋆以侵犯商业秘密罪将凌国告上法庭,和他一起牵扯上的还有苏歆纯,孟沧舟和元羽尘。
苏歆纯由于苏氏走通了点关系,再砸了点钱,加上罪行不重,意思意思收监几天就被保释出去,出国避风头去了。
而孟沧舟和元羽尘就没这么好命。
孟沧舟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自从孟沧舟出事后日日以泪洗面,哭瞎了眼,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怎么办呢?
她没有门路,也没有金钱,只能扳着手指头数儿子出狱的日子。
元羽尘则郁郁寡欢,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在镜头前都散发着一股低迷颓废的气息,整个人都聚不起一团精神来。
自周聿死后,他本来以为会觉得大快人心,自己终于为父母报了仇,但真当走到这一地步时,元羽尘觉得他仿佛丢失了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
真诚,信任,仁慈,还有......快乐。
后来每当他遇到弹吉他的人,他的眼前仿佛都会出现在山城大学的夏日舞会上,踏着音响,迎着数不胜数的星芒灯海,意气风发地将吉他的旋律弹得震天响的那个少年。
那时的周聿浑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可他偏偏遇到低到尘埃里的元羽尘。元羽尘仰望着璀璨的光芒,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和美丽动人,虽然他没有资格去拥有它。
那就毁灭吧,等世界一片黑暗,光自然会黯淡下去,和他一样共同沦落为尘埃里小小的一颗。
等周聿真的光芒俱灭,狠狠地从云端跌落时,元羽尘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光没了,哪里还有影子?没有影子,他再也找不到光了。
周聿离世后,元羽尘时常想回忆起周聿曾经站在光中的模样,可他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这时他才明白,那个光不是周聿的光,是他第一次见到周聿时,周聿蹲下身,温柔地帮自己擦眼泪,从自己的眼泪中折射出来的光芒。
可惜现在帮他擦泪的人不在了,他的光也随之陨灭,再也没有人能将他拥入怀中。
经纪人以为元羽尘是因为过度紧密的行程而消耗得太多,便给他腾出了两天假,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再回到大众视野中。
可这一调整,元羽尘就收到监狱里传来的消息。凌国在入狱体检时,查出了艾滋。
一瞬间,天崩地裂,似乎将元羽尘扔进断裂的石缝中,随时都有被震落到谷底的危险。
为了躲避私生的眼线,元羽尘辗转了多处地方,找了个乡下的县医院去做了个体检。
体检结果出来的那天,他捧着自己的化验单蹲在医院门口的花坛边哭了好久。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死去的周聿来向他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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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羽尘躲到老家海边的一个小乡村里,过着与世无争,一个人默默等死的生活。
可他总感觉这两天有人在暗处观察着自己,身为风靡一时的前偶像,他反侦查私生的警觉性并不低,对这种暗中窥探的视线极其敏感。
于是在一次海边堤坝上散步的时候,他假装要滚落海中,终于引得暗处的人现了身。
只见上一秒还要跌到海里的人瞬间直起身体,张劲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着元羽尘职业性地露出了八颗牙的微笑。
“嗨,好巧。”
元羽尘阴沉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他,配合他演戏:“......好巧。”
然后就是沉默,长久且诡异的沉默。
“呃,那个。”张劲厚抓了抓脑袋,努力搜刮着能解释他跟踪元羽尘的借口。
“周聿还活着,他放心不下你,便让我来看看你。”
他突然灵光一闪,将周聿搬了出来。
饶是这些年来自己的内心已经麻木,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元羽尘的心尖仍抖了三颤。
张劲厚原以为告诉他周聿还活着的这件事会让他欣喜若狂,毕竟当年元羽尘肉眼可见地喜欢着周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