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冯叔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扬声道:“老奴等了许久,再见不着人,就得差人上山寻咯。”
楚风萧无奈摇头,回道:“又不是小孩子,还能跑丢吗?冯叔,你又在说笑了。”
“你定然是幼时就不让人省心!”胡玥毫不留情的随着冯叔嗔怪他一句。
冯叔呵呵一笑算是默认。
楚风萧难得红脸,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幼年的事迹。
他打小就顽皮,上树掏鸟蛋,下河逮鱼虾,总不让母亲省心。
还好他打小身子健硕,若是个身子骨弱的,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堂堂楼兰王,被这一老一少联合着数落,心里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瞥了眼冯叔,又捏紧胡玥的手,讨饶道:“是,夫人说的是,以后我们的孩子定然不能和我一样顽劣。”
怎么就突然冒出来孩子了?胡玥没想到楚风萧会这么将她的军,红着脸跺脚瞪他。
余光心虚的瞥向一旁站着的冯叔,压在舌边的狠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胡玥想着,也就只给他丢过一记夹刀的眼神。
“王爷,王妃,快些进屋,外面凉。”
楚风萧笑眯眯的握住胡玥的手:“走吧,夫人,今日除夕。”
除夕呀,不能生气,胡玥劝自己,手心捏他的劲儿丁点没少。
“王爷,老奴午后就在阁楼上架起炭炉,这会儿暖和的很,王爷王妃快些到阁楼暖暖吧。”
冯叔边说边引着两人从一旁的扶梯上阁楼,阁楼唤作望京楼,取远望京都之意。
阁楼一早烧了炭火,四下敞开有风吹来也并不觉得冷。
胡玥松开楚风萧的手,褪下斗篷随手丢一旁,雀跃的跑到长廊边,趴在围栏处眺望着远处。
白日里的最后一道曙光隐没于天际,周围数里地,房屋参差比邻,透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楚风萧缓步走到她身后:“这几年,桃源虽不能和京都繁华比,较之从前繁华许多。”
“是,王爷说的是,桃源这些年民风富足,百姓安居乐业,比从前好许多了。”冯叔接道。
“回去吧,此处风烈,别吹着。”
说着,楚风萧不由分说的牵着胡玥就往火炉旁走。
“炉子上煨着王爷、王妃喜欢的菜式、点心。王爷昨日带来的桂花酿,老奴也放到炉子上煨着了。”
“王爷先前要老奴安排的烟花,老奴也准备好了。待夜再黑些,老奴就叫人点着,也算是王爷恩泽,与民同乐。”
说罢,冯叔取过柱子上的铃铛捧到楼兰王面前,“若是您有别的吩咐就摇摇这铃铛,如意和冯侍卫便会赶过来侍奉。若是无旁的事情,老奴就先告退了。”
“冯叔,您也留下来同我们一起守夜吧?”胡玥笑着挽留道。
“老奴一个人惯了,就不叨扰王爷、王妃守岁咯。”
楚风萧拉过胡玥微微摇头,转头对冯叔道:“冯叔,今日还要去守岁么?”
冯叔呵呵一笑点点头。
楚风萧沉默少许,他活了两世,上一世他厌恶冯叔生出的苟且心思,这一世他却是理解冯叔的心思。
这个世上,还惦记着他母亲,愿意守着他母亲的,恐怕也就只剩下冯叔。
转念,楚风萧笑道:“既是如此,那冯叔便去吧,路上小心些。”
冯叔应了声,后退着出阁楼,步履蹒跚的走过竹园中央,细心的带上竹园的门,往山上去了。
胡玥望着他的背影,转瞬便明白了他执意要走的原因。
“尝尝这桂花酿,是我依着你的方子酿的。”
胡玥收回视线落在他递过来的酒上,接过酒,笑道:“夫君酿的酒一定很好喝。”
莫名想起白日里他替自己盘发的事,笨拙里也是有模有样,不由想调笑他几句,“夫君会盘发会酿酒,也不知道谁教的?”
说是调笑,说出口却一股子酸溜溜劲儿。
楚风萧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揶揄道:“哪里有旁人教,还不都是你从前欺负我,我才学的。”
许是喝了酒,胡玥胆子又大了点,眸光水艳带笑把空杯往前一递,“那就劳烦夫君再添些。”
窗外砰的炸起一声雷,烟火接二连三在黑幕之上炸开花,绚烂璀璨。
胡玥笑意更浓,没心思顾桂花酿,转身又奔到围栏边,定定的望着绚烂烟花出神。
“风凉,穿厚些。”楚风萧跟在后面,贴心的为她披上披风,语气埋怨。
满心满眼都被绚烂烟花填满,胡玥哪里有心思顾念他的埋怨?
依偎在他怀里,漫不经心的嘀咕一句,“还有你呀。”
话里带着说不出的信赖,这令楚风萧心里漾起暖意,甜滋滋的情绪围拢着他。
“阿念。”
“嗯?”
“阿念。”
“怎么了?”胡玥这才扭头看他,两人鼻尖轻触,她没躲,垂着眼,“怎么了?”
“再陪我喝些桂花酿吧?”
“好,夫君酿的,自然要多喝些。”
前尘往事扰人心无妨,只待日后年岁长相守。
太平二年,万事顺遂,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