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百里招手唤了壶新酒,彤三娘亲自提了酒壶过来,故意在李寻欢身边重重一哼,款款莲步婀娜多姿的移回柜台前。
李寻欢以微笑目光送她离开,却问奚百里,“你说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奚百里道:“秦出岫还是什么来着,反正是个奇怪名字,明明是个经商的,偏生起了个这么文绉绉的名儿,绕口。”
李寻欢笑了,“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这名字倒是不错……只是,你说他是个商人?你从哪里瞧出他像个商人的?”
奚百里道:“彤三娘这样说的,我瞧着他倒像个不学无术的风流公子哥。”
李寻欢笑着呛了口酒,“不学无术与否尚且不知,这人瞧着倒确实有几分风流体态,但百里啊,我只瞧了他一眼,便至少看出来两点。”
奚百里道:“哪两点?”
李寻欢道:“其一,他武功很不错,尤其是轻功造诣非常高,你若留意便会发现,他衣衫鞋袜俱是新的,鞋帮和鞋面上却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说明今天早上他可能走了一段不算近的路,他鞋子上有灰尘,衣衫下摆却十分干净,说明他行走轻盈且敏捷,他……咳咳……”
奚百里等他咳完才道:“或许进门之前他当先把衣服上的灰尘掸掉了呢,衣服上的灰尘总比鞋子上的好清理一些,真正的高手该是脚不点地鞋不沾尘才对。”
李寻欢摇头,“鞋不沾尘是轻功的一个境界,但他若只是出门吃个饭或是会个朋友,原不必有意显露轻功的,对吗?”
奚百里道:“便当你说的都对,就因为此,你断定他武功很好?”
李寻欢道:“一个轻功好的人武功一般不会差的,你若看不出他武功如何,不妨观察他的眼睛,练武之人的眼睛往往比那些不懂武功的人要亮些,更有神些,内力越是深厚,眼神越是有力,这个人刚才似乎是在发呆,也因此他的眼睛便丝毫没有掩饰了。”
奚百里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我瞧着便没什么不同。”
李寻欢道:“这种经验,看得多了也便体会出来了,如本能一般的,你虽习武,却不是江湖人。”
奚百里道:“你说那人有武功,难道他也是个江湖人?”
李寻欢道:“他自然是。”
奚百里道:“我虽然不是江湖人,但江湖上有名的人物我还是听过的,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是他武功不够高不能跻身高手行列?”
李寻欢道:“这便是我说的第二点,诚如你所说,他身上有股风流劲儿,隔这么远,我还隐约闻到一股牛肉汤味儿混着汗臭味儿而成的怪异味儿……至少他身上绝对没有铜臭味儿,你看他站立姿态、手放的位置以及无意识的动作,便该知道,他绝不是个商人。”
奚百里瞬间一警醒,眼中精光暴涨,“你是说他身份有假?他有意欺瞒,莫非——”
李寻欢摇头,“他不是商人,秦出岫便不一定是真名,仅此而已,有些时候我也不愿让人家知道我便是李寻欢的,我也图谋不轨不成?百里,有我在呢,莫要紧张。”
奚百里有些讪讪,“让你见笑了。”
李寻欢摇头,“昨天什么情形来着,有关这秦出岫的,你再与我说一遍。”
奚百里绝不是个善于观察与思考的人,所见即所得,他平板描述了,李寻欢啜饮两口酒,微微沉吟。
奚百里道:“寻欢,这里……或许我该去通知府衙?”
李寻欢回身扫了一眼,说话功夫,又有至少三批人进入,分散坐下,虎视眈眈的盯着说书老者。
此时这大堂之中,至少有七八伙人都是冲着那老者来着,这些人俱是江湖人。
李寻欢皱皱眉,“这些人的来意只怕与你我相同,但目的却不一定了,瞧着倒是有些麻烦。”
奚百里道:“管是不管?按说江湖事官府不该参与,但……若这老者当真是百晓生也便罢了,是他自己招摇怨不得人,若他不是,却平白无故被这些江湖人或打或杀,甚至于引起小规模的骚乱扰了京城治安,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只怕……”
李寻欢回头再仔细瞧过一遍大堂之人诸人,按了按眉心,“江湖人嘛,打打杀杀本是常见,尤其是这么个特殊时期,但既然遇上了……罢了,你去找些人过来守在外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举妄动,还是那句话,江湖事官府还是莫要干预的好。”
奚百里道:“你呢?”
李寻欢道:“我守在这里。”
奚百里立即反对,“这怎么行,你是有功夫傍身,但你身体不好,也没多少江湖经验,莫要被欺负了去,要么你去寻人我守在这里,要么一同走,我不能把你一人留在危险境地。”
李寻欢笑了,“哪里有那么严重,我留下不过瞧个热闹,怎么说这也是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的,江湖人也不是毫无顾忌的,我要你去寻些人,也是以防万一。”
奚百里道:“可是……”
李寻欢道:“去吧去吧,别婆婆妈妈的,别人还当你是我奶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