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午后,美术教室的积水还未完全退去。江叙跪在满地狼藉中,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画框边缘的水渍。他的手指不时抚过画布上因雨水晕染出的独特纹理,那些意外形成的墨痕,竟为原本的画作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意境。
“小蜗牛,歇会儿吧。”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少年倚在门框上,身上裹着江叙的外套,脸色苍白如纸,后背的绷带隐约渗出暗红的血迹。
江叙猛地回头,看到陆沉摇摇欲坠的模样,心瞬间揪紧。“你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他慌忙起身,却因蹲坐太久眼前一黑,踉跄着险些摔倒。
陆沉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扶住他,却因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嘶……没事,就是有点累。”他强撑着笑容,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江叙咬着嘴唇,眼眶泛红。他轻轻掀开陆沉的外套,看到绷带已经被雨水和血水浸透,与伤口粘连在一起。“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走,去医院!”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别……别去医院。”陆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我不想去医院,求你了……”
江叙愣住了。他从未见过陆沉如此脆弱的模样,那个总是在他面前笑得张扬、挡在他身前保护他的少年,此刻却像只受伤的小兽,无助又惶恐。“为什么?”他轻声问道,伸手轻轻擦去陆沉额角的冷汗。
陆沉别过脸,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开口:“小时候……我被烫伤后,在医院待了很久。那里的消毒水味道、白色的床单、还有……还有父母互相指责的声音,我不想再回忆起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近哽咽。
江叙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之前陆沉对自己伤口的紧张,想起他总是若无其事地掩盖过去的伤痕。原来这个看似坚强的少年,内心也藏着如此深刻的恐惧和伤痛。
“别怕,”江叙将陆沉轻轻搂入怀中,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般拍着他的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我们不去医院,我在家帮你处理伤口,好不好?”
陆沉紧紧抱住他,身体微微颤抖。这一刻,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轰然倒塌,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欲说还休的情愫,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最温暖的拥抱。
然而,还没等他们回家,陆沉突然脸色煞白,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前倒去。“陆沉!”江叙惊恐地大喊,拼尽全力扶住他沉重的身体。少年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让江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雨中格外刺耳。江叙紧紧握着陆沉的手,看着他被推进急救室。白色的灯光下,陆沉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安慰身旁紧张到崩溃的江叙。
急诊室外,江叙像困兽般来回踱步。雨水未干的头发滴着水,混着脸上的泪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陆沉受伤的画面,想起他为了保护画作浑身是伤的模样,想起他抱着自己说“你的画比我的命还重要”时坚定的眼神。
“都是我的错……”江叙蹲在墙角,双手抱头,声音哽咽,“如果不是我,陆沉就不会受伤……”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自责和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江叙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长椅上坐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发冷,连心都是凉的。他望着急救室门上闪烁的红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和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伤口感染严重,需要住院观察。”
江叙踉跄着冲进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陆沉,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少年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江叙轻轻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重复着,像是要把所有的愧疚都倾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