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槐从水底下往上浮,抬起头冒出水面,他面色潮红,眸光湿润,神色里带着一种没睡醒似的懵懂,把手里的藤蔓举起来放到眼前,里里外外仔细打量着,恍惚道:“咦,哪来的蛇?”
由于在那冰潭里蹚过一遭,再加上这人的身体实在太过温暖,那条藤蔓本能地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地贴合在他手臂上。
沈玉槐梦游般用指腹温柔地抚摸着手里的藤蔓,微微一笑道:“小蛇乖,小蛇乖,不要咬我,要咬就咬大师兄。”
被沈玉槐抓在手里的桑然:“……”
蠢货,你倒是看看身后。
来不及了,那枚毒针已然逼近,桑然离开冰潭后行动力稍有恢复,还想着从沈玉槐手里脱身过去挡住那银针,却不成想这人手劲大得离谱,愣是没让他动弹,还屈指在藤蔓上敲了一下,“怎么突然开始乱动了?一点也不乖。”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精准地在一条藤蔓上找到脑袋的位置的,桑然只觉得脑瓜子一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银针顺着沈玉槐的面颊划过时,他如有感应一般稍稍偏头躲开,而后迅速抬手并起二指,同时催动灵力将那枚银针夹在了指间。
有一瞬间,他的瞳色变成极为灼目的红色,仿佛两道熊熊燃烧的火焰。
毒针上闪过一道符文印记,顷刻便被灵火灼烧殆尽,追踪效果立刻作废,紧接着毒针被沈玉槐顺势带出,调转方向,朝始作俑者的位置飞去。
尽管这一反击格外漂亮,但桑然依然能察觉到,沈玉槐的状态很不好。
从冰潭里浮上来之后,他身上的温度正飞快地攀顶,眼皮一直止不住地打颤,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强撑着没有合上,生理性的泪水顺着长而密的眼睫轻轻滚落,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那对柔软红润的薄唇也艳丽极了,仿佛两片浸满蜜汁的花瓣,此时正发出一声声难耐的吐息。
搭配上湿润的发丝,紧蹙的眉心,透着几分迷糊的神情,还有不停起伏的胸口,活脱脱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强。
桑然不得不承认,原书受的这张脸,确实是一顶一的好看。
可惜给了陈谈穿这么个脑子不太正常的穿越者。
真是白瞎了。
远处那个放毒针偷袭的人,见情况不妙,转身就要跑。
桑然冷哼一声,在他四周埋伏好的血藤立刻将他绊倒在地,缠住他的四肢,将他整个人倒悬在了树上。
然而,桑然并没有让毒针刺中他,而是将那枚已经失效的毒针收入囊中。
不多时,他离开藏书阁,顺着血藤的方位,赶到了天渊。
人赃并获,他要去探一个究竟。
将此人身上披着的黑色斗篷扯下来后,桑然看到了里头穿着天枢峰的外门弟子道袍,这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修为只有炼气期,见到桑然就像见了鬼似的,吓得浑身发抖,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利索。
“大、大师兄……你饶了我吧,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只是路过……”
苍白的解释,简直漏洞百出。
此人分明没有见过他,却一眼就认出他的身份,且仅凭炼气期的修为,不可能有能力拿到这种毒器,还能在天渊寒冰潭附近行动自如,定然是有指使和预谋。
桑然还想问他因何缘由、何人指使,但奈何这小子过于嘴硬,像是知道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似的,愣是一句真话都不说。
桑然在主世界生活了二十年,一直处在一个高度文明守法的社会中,从小到大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更是不会什么审讯技巧和威逼利诱,干巴巴地问来问去,半个有用的情报都没能套到,终于沉默了。
最后,他以一句自以为很管用,其实毫无杀伤力的“你不说的话,我现在就去将此事报告长老”,在对面反语讽刺一般的“不要啊”中,结束了对话。
一筹莫展之际,身后的冰潭中遥遥传来一道语调黏腻的“哥”。
桑然转过头,看到沈玉槐从冰潭里探出脑袋,柔若无骨地趴在潭边的白玉围栏上,像一尾搁浅的……呃,人鱼。
不知是不是浸泡在冰水里的缘故,他的声音较平日有些不太一样,从里到外透着股慵懒劲儿,尾音上挑,似笑非笑。
他的脸颊依然有些泛红,不过看上去状态比一刻钟前好了不少。
沈玉槐打量着不远处一正一反的两个人,不知已经听了多久,看戏似的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笑道:“你这样问,傻子才会承认是自己干的吧?”
“清醒了?”桑然观察着他的眼神,问道。
“今天情况特殊,按照平常,还得再泡一个时辰。”
沈玉槐说着,就要□□地从水里往岸上走,桑然立刻把头转了回去,背对着他,还不忘用藤蔓挡住那个被挂在树上的人的眼睛。
他在这避嫌避得好好的,身后沈玉槐却笑嘻嘻地调笑道:“大师兄,你这么害羞干嘛?是怕我的八块腹肌闪瞎你的眼吗?”
桑然没搭理他,他也不在意,穿好衣袍走到桑然身旁,一只手里还抓着那条血藤,另一只手捏着树上倒挂着的那个人的脑袋转向自己,略略端详一番,便认了出来:“哦,又是你小子啊,你自挂东南枝上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