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0,两人推开大门,青草的香气一下带走身上的烟气。
张一舟迅速道:“还有外面的这片防护林。”
天空已经暗了下来,余晖已经和地平线齐平,树梢在苍穹下无规律摆动。
“按照正常逻辑,纸张都是树木造出来的,只要这些防护林还在,纸人就能无限次出现。”张一舟从怀里掏出打火机,把地上枯叶堆在一起,拇指按下去,枯叶却只燃了一点。
镜泽:“这点火不足以点燃整个防护林。我回去把走廊上的木质相框拿下来!你去搬酒窖里的烈酒!”话刚说完拔腿跑进去。
18:52,镜泽气喘吁吁站在走廊,不顾相框人惊恐的目光,都照下来抱在怀里狂奔下去。
“摘我们下来干嘛?”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数道尖叫声从镜泽怀里响起,暴怒惊恐的尾音被震碎在风里,迅速消失不见,但很快又叠上新一轮喊叫。
18:54,张一舟从地窖里搬出成瓶的白酒,砰砰砰三声,白酒彻底浸湿枯叶。镜泽把相框叠在上面,双手因为剧烈奔跑有些发抖,万籁俱静间他听见自己的心狂跳不止,手环发出警告。
嗒嗒,火苗趁着风势起来,但还远远不够。灰色防护林在浓烟下逐渐模糊,一股浓烈的酒香混着烟灰钻进鼻腔。
酒窖!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好像觅食的蚂蚁,密密麻麻爬上他的神经末梢,酥麻感迅速占据全身。
视频里的城堡能爆炸就一定有爆炸源,他要找到它!
酒窖里陈腐的橡木味混着各种酒精的辛辣冲进鼻腔。镜泽反手将匕首刺进最近的酒桶,液体喷涌出来的瞬间,手环再次警告:18:55。
“五分钟。”他舔掉飞溅到嘴角的酒液,烈酒灼烧舌头的刺痛让他清醒。接连三个酒桶的爆裂声在地窖里回荡,空气里浮动的酒精蒸气几乎肉眼可见。锈迹斑驳的金属配电箱外壳上沾满酒浆——那些接近于黑色的浓厚液体正以诡异的速度在地上蔓延。
镜泽踩着酒浆上站在配电箱前,手中的匕首撬开电箱侧板的刹那,380v三相电伏特有的嗡鸣声扑面而来。主供电线铜芯泛着让人心惊的寒意,像是盘踞在巢穴里的长蛇。镜泽从怀里掏出藏好的黄金电线,此刻他无比庆幸城堡主人的豪无人性,拇指粗细的金线在昏暗的酒窖里泛着同样的白光,与周围的阴冷无比契合。
“——警报!”
手环再次出声,18:56。剥开的金线已经缠上主供电的裂口,黄金电线经过的瞬间发出细微颤动,如同要出击狩猎的毒蛇。零线端子排的螺丝被匕首生生撬动半圈,用力屏住的呼吸好像闷在玻璃瓶中,胸腔震动有些疼痛,裸露的金丝末端卡进缝隙,镜泽手上倏地落下几点灼疼,那是两者连接时迸发的火光。
18:57,手环的警报声越来越响。
他扯下酒窖悬挂的麻布沾透威士忌,布条塞进配电箱的瞬间,打火机窜出来的火焰几步要舔到睫毛。热气混着浓重的酒精灌满肺叶,镜泽身上竟然开始发冷,他抵住嗡鸣的脑袋开始与无形的恐怖对峙。
这是在梦魇,这不是真的。
打火机掉在地上,燃烧的布条像条缓慢爬向炸弹引线的毒蛇。匕首卡在变形的箱门缝隙间,刀柄垂下的金线随着镜泽的动作轻轻摇晃,仿佛控制死神镰刀的提线。
18:58。第一缕黑烟从配电箱冒起时,镜泽用力踹翻最后一排酒桶。燃烧的布条吞噬流淌的酒液,地面上瞬间腾起一堵火墙!热浪推着他撞上背后的橡木门,背后传来某种诡异的嗡鸣——那是黄金导线在极速电流下高频震动的声波。
下一秒,嗡鸣声戛然而止,声、光、影瞬间被挤在方寸之地。
在绝对的寂静中,镜泽捂住抽痛的脑袋,他听见消防车鸣笛声在哭喊里不断挤压他身上。太疼了太疼了太疼了!脑袋像是要炸掉一样!
轰!
白色电弧犹如雷神的标枪贯穿酒窖,所到之处的空气都扭曲成琉璃状。黄金导线融化成液态飞溅,在木桶表面镀上一层暗色的花纹。18:59:30,镜泽狂奔出去的那一刻,冲击撕碎了整个酒窖,灰暗的木门和石块在超声波下化为苍白齑粉。
还有十五秒,镜泽躲在断墙后看一眼手环,巨大的爆炸声再一次响彻云霄,浓烈的黑烟窜进苍穹。
最后十秒,布料带起的烈火迅速燃起,像是突击的猎豹,窜进防护林。
五秒,远处地平线席卷的长风席卷而来,热浪铺天盖地劈在人身上。镜泽额头上的汗水流进眼睛,闲湿湿的味道蜇得眼睛发胀,刺目的疼。
“滴——”手环闪烁的白光唰地照亮镜泽满是污垢的脸,警报声好像是死神的宣判——
“魇体已经死亡,请猎人尽快脱离梦魇。”
呼——
沉重的呼吸声砸在地上,面前燃烧的烈焰爬上树梢,露出防护林后面的另一个高大的建筑——红顶教堂。这是镜泽倒地后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夜幕降临,远方华灯初上。
巨大的都市被夜色笼罩,城市中心的监察处大楼深入苍穹,两三个星子散发细碎的星光。
监察处二楼办事大厅灯火通明,身穿白色工作服的监察员日夜不停盯住四面墙的监察数据。蓝色的显示屏上不断滚动出几组不相同的数据,最后都被后台统一整理出放映到面前方寸电脑上。
“季监察,001号监察器显示异常。”监察员狂奔而至,向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女子低声汇报。
季淼迅速抬头,目光精准找到排列第一的显示器,原本蓝色的屏幕现在偶尔闪出几串红色数据,“把数据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