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鸟总要离巢,姨母宽心。”宣忆谙坐在铜镜前看见镜面倒映着的沈槐。
沈槐像是没听见,只是兀自替宣忆谙梳发,良久就当宣忆谙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沈槐突然道:
“你小的时候我就给你梳过头发,那时你的母亲还在……”
沈槐记得自己那时总想着像男儿一样走南闯北,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困在这四方宅院里不得脱身。
“姨母应是最近过于操劳忆谙的婚事,劳神忧思有点说胡话了。”宣忆谙按住沈槐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嗓音低沉。
“……相爷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又是嫁与安王为妻,天家娶妻不比寻常百姓,我作为相爷夫人自是要上上下下操劳。”
宣忆谙俯身一礼:“多谢姨母,谙儿铭记于心。”
沈槐深深望着给自己行礼的宣忆谙,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巴巴的,她张张嘴,方道:“你的嫁妆我已清点成册,一会你过目一下便是,另外晚棠轩你用的惯的下人也一并带走,免得外人说我苛待了你。”
沈槐在最后两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是。”
“既没别的事,我便去给礼部的人回个话。”
沈槐说完便离开此地,方踏出门槛就在房门口猝不及防撞到了一个侍女,沈槐没有防备被她撞了个趔趄。
“哪来的丫头,如此不懂规矩,站在门口跟个桩子似的是要吓死主子?!”几步外候着的琴娘及时扶住了沈槐,待沈槐站稳后她又骂道:“主子让你们上外头候着不知道站远点,探头探脑的杵在门口碍了夫人姑娘的眼有你好果子吃!”
侍女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央求:“夫人恕罪,姑娘恕罪!奴婢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夫人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行了,这个节骨眼莫要生事端。晚棠轩当不好差就调到后厨吧。”沈槐凉凉扫她一眼,命令道。
“是。”
……
安王大婚前三日,大长公主越柔拿出自己的私钱特意吩咐在整个康宁城摆上宴席供全城百姓享用。
消息一出,全城百姓奔走相告,高呼圣上万岁,公主千岁。
皇宫里听闻此消息的越青朔摇摇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越柔:“皇姑这阵仗未免有些大。”
全城大摆三日宴席,阵仗之大,银两花费之多,恐怕明日上朝就会有史官上奏弹劾越柔此举不合规矩。
“与民同乐有何不好?”越柔不甚在意道:“安王成婚,我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圣上难道不是如此?”
越青朔眼底闪过一丝阴翳,转瞬恢复如常,笑道:“只是一个安王成婚心里的石头就落地了?朕心里还有两块呢。”
越青朔意味深长地笑笑:“皇姑偏心啊。”
越柔看他一眼,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等常王和宁王也成亲的时候本宫照样为他们摆上三日宴席,谁也不偏颇。”
“嗯。”越青朔笑着点点头,“这个朕信,皇姑从来都对我们这几个侄子一视同仁。”
“圣上,既然一视同仁了,不如给明归也赐个婚吧,他也老大不小了。”
此话一出,越青朔笑着的脸僵住一瞬,手上的朱笔悬空凝滞,饱沾朱砂红墨的笔尖坠下一大滴红墨,浸透了纸张,他继续笑着说:“皇姑可别想借朕的手乱点鸳鸯谱,明归躲姜家娘子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娶她?”
听说前些日子姜家已经开始给自家的一双儿女议亲,姜家为圣上征战沙场胜眷正浓,满康宁城的官宦无一不想抱紧这颗大树。
据说姜家的门槛都要被赶来说亲的媒人踩平几分,除了皇室之人全城的公子女娘可谓任他们挑选,但姜家那双儿女愣是谁都没看上。
兜兜转转一些时日,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议亲又像之前几次似的干打雷不下雨,议着议着没了动静。
谁料前几日传来消息,说是姜家公子看上了文家女娘,姜家女娘又恰好相中了祝家公子,眼下这三家正商议结亲的事。
越青朔眸色深沉,祝家清廉,文家新贵,祝昭致仕后文观言接任祝昭大理寺卿一职倒是给自己办了几桩漂亮的案子,给他省了不少心。
他有意放任文观言和祝家的小动作就是看中此人聪明,会审时度势,不像他的岳丈,迂腐,顽固!
越青朔作为皇帝自然知道他的这些臣子在想什么,亦或是图谋什么,左右不过权与势二字。
民间妇人管教孩童尚且会拿糖哄上一哄,更不用说他这个深谙御下之道的帝王。
只是糖给多了,孩童的胃口也就大了,开始看不上你给的那几块饴糖,妄图伸手去你怀里抢。
只不过他忽略了自己在君父面前是何其渺小,何其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