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连泯,这会儿都不免叹息。
如果这一切真的出自尚曦之手,那他与皇帝的失踪就是绝佳的粉饰。
可仙界再广大也不过是方寸天地,能躲到何处?
好像只有书家的迷山尚未仔细勘察……
眼前一点微光颤动,连泯细看,是那只小小的瓢虫。
他伸出握画的手,小虫的翅膀抖了抖,停驻在画上像晨曦中的浮尘。
另一边响起谢母的声音:
“你在京都与梓明相处得如何?”
谢时晚沉默须臾道:“您与父亲知道我的态度,不会变的,我说了只是徒增您二位的烦恼,别再问了。”
连泯听出了兴致,好整以暇地等着下言。
谢母沉默得更久,柔声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梓明的家世、才学、相貌、品行都甚为出挑,整个仙门也难找出与之相当的,这场婚事许得有何不好?”
这只小瓢虫只可传声、无法投影但连泯好像依旧能看到谢时晚眉眼颦颦,无语凝思的模样。
果然,她道:“苏公子自是仙门翘楚,可时晚亦自诩不输于任何仙家女子,我自不必蒙心勉强,劝服自己爱一个本不合适的人。”
……谢母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你们之间并没有那种感情,可你若做了苏家夫人余生定会安稳,不会有所亏欠……”
“我明白,所以并没有要求解除这场婚约,但其余的,希望娘也莫要为难女儿。”
谢母的声音变得更轻,但却更清晰了。连泯料想她应该是抱住了谢时晚。
她道:“好孩子,这场婚事不会让你痛苦,只是可能没有如你心中的愿望,是我们的亏欠,可我们也有不得已的地方…不要怪罪我们。”
不得已?
连泯精准捕捉到这个词。
谢时晚亦然,道:“什么不得已?”
谢母似乎哽咽了一下,含糊其辞道:“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犯的一些错误罢了。”
传音结束后连泯才从这段对话中抽出神来。
天啊。他只能发出一句感慨。
上辈子真叫白活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谢玉陵的父母据说自少时起就是仙门公认的世家楷模、宗族典范。二人结亲立业后更是高风亮节、盛名不渝。
令这样的人记挂半生,不惜让亲生女儿弥补的错误会是什么?
只是不等他彻底缓神,谢时晚就回来了,神色无恙。
她下瞥了眼连泯手中已被展开的纸道:“你看过了?”
连泯也表现出寻常的样子点头,将纸张抬至身前示意谢时晚来看。
人顺意看来,浑身一僵。
众人在皇室藏书阁中破译异域古籍多日,对南蛮的邪术有了大致了解,也确定当初那几块红玉就是出自其间。
也就自然将红玉之上的莲花图案与南蛮、与曦微门归结到了一起。
此刻这枚墨莲的出现对连泯或许没有很大的冲击,然而于她们这些不明晰曦微门旧史的仙家子弟来说绝对非同小可。
二人这便想即刻回到京都。
刚欲行迹,谢母从长廊尽头稳步踏来,复杂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游连一番。
谢时晚回以一临别礼,道:“我们要尽快回京,时晚寝居之中的物件尚未整理妥善,烦请母亲照拂一二。”
谢母眼中的温柔与疼惜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道:“好,莫要过度费心,如有困难切勿逞强,谢家人都会鼎力相助。”
……
墨羽尘静坐矮案旁,缁衣下摆如晚云般覆落轻盈,衣袖却束得干脆,手腕一对乌色腕缚越发衬得人骨节修长、白劲分明。
而这双手,此刻正收敛力度借着一块青竹手绢擦拭怀中一张六尺长弓,低眉垂目。
忽闻屋外异声传来,他手中动作不停单单给了个眼神到木扉。
连泯和谢时晚推门而入,墨羽尘放下弓、收起手绢。
连泯落坐后道:“公子与我谈到的图腾有结果了。”
墨羽尘扬眉示意细说。
谢时晚取出袖中画,铺展开到他面前。
墨羽尘堪堪一眼,不出所料、与谢时晚的反应如出一辙。
好歹神智尚存,确认道:“从何而来?”
谢时晚答:“幼时那位前辈为我画过一幅,觉得好看便一直保留在谢家,从未丢失。”
那就应该不会有被调包的可能。
墨羽尘已有想法,问道:“谢家前辈可有与你二人聊起过南蛮曦微门的往事?”
连泯偷瞧着谢时晚摇头,立马跟着否定。
墨羽尘道:“建国数百年,开国之时的记载早已不知真假,如若那位前辈所做所言不虚,曦微门……”
就与中原绝脱不开关系。
而皇室藏书阁中因最近的事宜早已彻查过几遭,终不得所获。
则此事若确有其实,皇家要么是直接隐去不曾记载,要么便是同谢家一般建有暗阁。
但无论何种,既是皇室刻意藏起的事情大约都是没有几分高尚可言的。
而这样的事,他们身为臣子怎可主动揭露。
这条线便相当于是作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