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楼到水潭的距离应该不算太近,四人跟在青年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水潭的影子。
一开始,四人都十分默契且谨慎地跟在青年身后五步之外,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连物种都不清楚的人靠得太近。
直到后来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走到,谢如恙率先坚持不下去了,累得厉害,唉声叹气好一会儿后壮着胆子凑上前去问:“这位大哥,还有多久才能走到啊?”
青年还是方才的语气,僵硬又死板,“走。”
谢如恙捶打着自己的腿,一向体力充沛,兴致来了徒步几里都不成问题的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老年人走路走多了,双腿的酸痛感。
“到底,要走多久啊……”
面对谢如恙不停地抱怨,青年置若罔闻,只一股脑地往前走。肩膀上担着的木桶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他每走一步便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也不知道用这样的桶接水能接多少,而且刚刚一眼看去,楼里的人可不少,只用这两只桶接,能够那么多人喝吗?
见他不回话也没有动作,谢如恙干脆放开了说话,一会儿问他是从哪里来,是哪里人,一会儿问他知不知道一座叫什么夫的城,一会儿又问他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一路上,他不停地叽叽喳喳,身后的三人各怀心思,也没有人上前去阻拦。
直到青年猛得停下脚步,谢如恙没及时反应过来,跟着一个踉跄。
随后,他便看着面前的“水潭”呆住了。
绛仙三人也快步走上前,面对面前的场景,也不由皱眉。
带路的青年却是轻车熟路地走上前,将木桶整个丢入潭中,打上一桶水。
可是这潭里的和桶里打上来的都不能算作水了。
肮脏、漆黑、粘稠,仔细看去还带些怪异的彩色,像是从泔水桶里捞上来的一样,水面仿佛还飘着油花。
即使这水没什么怪异的味道,但谢如恙还是没忍住呕了出来。
赵袂眉头紧锁,不可置信道:“这里是……寒潭?”
她将目光投向长徽,长徽缓缓摇头:“寒潭是供玄武栖息的福地,此地没有半分灵气,不可能是寒潭。”
“那这里还有其他水源吗?”赵袂深吸一口气后,仔细在周围瞧了瞧,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可这周围是一片荒地,一览无余,哪里有另外的水潭?
“你确定寒潭就是在这里吗?没有走错?”长徽敛眉问。
赵袂垂着眼,有些看不清神色,只是声音中的颤抖出卖了她,“书上是这么说的,可是……”
她也不知,那书上有几分真几分假。
两人交流的间隙,那青年已经打好两大桶“水”转身离开了。
路过绛仙时,她朝桶里看了一眼,确实是和潭中无二的脏水。
沉思片刻,她伸手按在了青年肩上,迫使他停下了。
“你知道一个叫张贞的人吗?”
闻言,绛仙感到手下本就僵硬的身体明显一僵。
青年像是一只腐朽的木偶一般,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绛仙好像听到了骨头间的摩擦声,一双无神的灰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早已干裂的嘴唇轻轻张开:“死了。”
绛仙见有效,便继续追问:“怎么死的?”
青年喉头滚动了一下,沙哑道:“被刀剐死。”
绛仙略一挑眉,放手让青年离去,然后转身看向还在推测寒潭下落的两人,她惊觉:谢如恙呢?
她赶忙环视四周,最后在一块大石头上看到了谢如恙的身影,他正坐在上面,弯着脊背,一下又一下地锤着腿,来缓解双腿的酸痛。
绛仙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准备回去吧。”
“回去?去哪儿?”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本还在讨论下一步该去哪里的长徽和赵袂也都睁大了眼睛转头,绛仙瞳孔微缩,带着诧异掰过谢如恙的脸。
入眼的,不是谢如恙平日那张笑嘻嘻的脸,而是一张满是皱纹沟壑,双唇瘪起的,苍老的脸。
绛仙把手放在他脸上又摸又捏,可是就连他的皮肤也变得松垮、干瘪。
她微微颤抖着问:“谢如恙?”
谢如恙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变化,看着面前极其诧异的三张脸,懵懂道:“你们……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绛仙的手缓缓垂下,顺便带落了谢如恙鬓边的一缕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