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回2009

许博远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穿越了。

这本该是2025年的一天。苏黎世举办的世邀赛于昨晚举行了全球直播的颁奖典礼。他一个人在家里抱着君莫笑等身抱枕，一边看直播一边喝啤酒。反正叶修还要玩一个月才回来，他倒是不用担心宿醉影响了接机。

可他醒来时，并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宿醉的头痛，反而是胳膊被枕得发麻。

啧！鼠标垫上还有可疑的口水印！

“先生，先生！”把他摇醒的是个网管，“该续费了。”

许博远睡眼朦胧地掏出手机：“二维码在哪里扫？”

“什么二维码？”网管愣了一下。

“支付宝或是微信都可以。”许博远不由得纳闷，但还是解释了一番。

“微信？那是什么？”网管疑惑地摇摇头，“抱歉我们这儿只收现金，不过刷卡也行。”

许博远只好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下，幸好现金还是有的。他顺便找网管要了一碗泡面和一瓶矿泉水，这才有功夫打量周围——这显然是一个网吧，而且管得不是很严，能瞧见不少小孩子大呼小叫地在打游戏。

许博远撇撇嘴：哼，真正的高手可是很低调的，要PK嘛，可得稳准狠不是？

他还在自己混沌的脑海里翻找宿醉后的记忆，目光却在落到电脑桌面上时凝固了——这十多年前的系统怎么还在用？这家网吧是骗钱的吧？

桌面右下角的“2009/07/27”吓得他蹭的站起来带倒了椅子，周围的小学生纷纷朝他投来了鄙视的眼神。

许博远很憋屈地扶起椅子坐下，思考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穿越了。他理了一下兜里的钱，发现还够用一阵子的，决定先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他打开网页，本想浏览一下最近的新闻，顺便确定一下自己的处境，却立即被一个横屏广告给吸引住了目光——“荣耀大陆等你来！内测火热预约中！”

是了！荣耀这个时候还没有正式发布！

见证了后世它的辉煌，许博远此刻颇有些好奇，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雏形，又是什么样的呢？

哦对，还有叶修！这个被信仰加冕为神的家伙，他的名字早已被人们刻上了传承的王座。现在的他又在哪里呢？

板着手指算了一下，他现在应该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许博远突然就有种想狠狠揉一揉小小修的脸的冲动。

“泡面来了！”网管端着一桶泡面走了过来，许博远刚说完“谢谢”，还没来得及打听一下周边，就听到了两个小孩的争吵声。

“说好轮流玩的！你都已经玩了一个小时了！”

“说是轮流玩，但可没说是按时间啊。难道不应该是一人玩三局吗？”

“叶修你耍赖！你这一局比我三局的时间都长！”

“你输得太快可怪不得我。”

许博远简直连耳朵都支棱起来了——不至于这么巧吧？莫非他现在正身处2009年的北京吗？

他匆匆放下泡面，矿泉水瓶都没顾得上摆稳，就推开椅子朝声源的方向找过去。

果然，他看到了一对双胞胎兄弟。坐在椅子上的那个气定神闲地操作着，左手飞快地敲着键盘，右手把鼠标晃得眼花缭乱。另一个站在椅子旁边，气鼓鼓地噘着嘴，想去抢鼠标，却怎么也成功不了。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太可爱了连耍赖都这么可爱……”许博远心里兴奋地碎碎念着，脸上则拼命维持着“和善的笑容”。

该称呼小朋友还是小同学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肯定很要强，喊小朋友会生气的吧？喊小弟弟？

许博远一不小心舌头打了结，脱口而出：“小兄弟，你们在玩什么？”

两个孩子立即回过头，眼神疑惑地打量了一下他：“长成这样还是混□□的？”

我该夸一句谢谢你们觉得我长得“善良”吗？许博远连下一句搭讪都想不出来了。

“叔——”

“叫什么叔叔，叫哥哥。”叶修打断了弟弟的话，目光却已经又回到了屏幕上，手里轻松地操作了几下，就把这局游戏结束了，仿若弹奏古琴在最后谢幕时拨动的几根弦。

许博远迷之感动于那一声“哥哥”，对于“小舅子”的称呼则狠狠地记了个仇——默默在心底的小本本上记一笔！

“你可别想拐卖我们！”叶秋依然很警惕地盯着许博远。

喂你让我这样的死宅怎么想得出比较合情合理的与小学男生搭讪的方式嘛！强人所难！

许博远清了清嗓子，本想问一句他们在玩什么游戏，结果脱口而出却变成了“小孩子要好好学习哦，没有身份证怎么能进网吧呢”这样的说教口气。

“你不许告诉我们家长！”叶秋吓坏了，急忙抱起自己的书包挡住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努力做出凶巴巴的样子，“你要是敢告诉我们家长，我就告诉你家长！”

许博远觉得自己脑门上都可以贴三根黑线了。

“等等，”叶修站起来把弟弟拉到了一边，上下打量了许博远一番，若有所思地说，“小哥哥你成年了吗？”

许博远噎了个半死，在心底不停地默念“未成年人保护法”，然后堆起笑容说：“我当然已经成年了！刚才只是和你们开个玩笑。我是想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和我玩几局。”

“拐骗小孩子打游戏啊，这可不好。”叶修摆摆手，眼神相当狡黠，“这么有风险的事怎么能随便答应？”

“哥……”叶秋悄悄地扯了扯叶修的衣服，“不是说好就来今天这一回嘛。我们赶快回家吧。”

“有什么要求你们就直说吧。”许博远满心满眼的负罪感，蹲下来小声说。

“上网费你出。”叶修笑眯眯地说。

“还有还有！”叶秋不甘示弱地举起手，“你还要给我们辅导暑假作业！”

“咳……行吧。就这么定了。”许博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那明天下午两点在这儿见。”叶修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家长不会管吗？”许博远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爸爸妈妈出差了，要开学才能回来呢！”叶秋解释道，“我们说是去同学家写作业，奶奶就放我们出门了。”

许博远点点头：“哦……那要我送你们回家吗？”

“不用啦不用啦！那边那个四合院就是我们家！”叶秋摇摇头，背起小书包就走。叶修优哉游哉地同许博远挥挥手，也跟着走出了网吧。

许博远哼笑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座位。两个小鬼头，还真是能折腾。

就这样，许博远晚上也在网吧包夜，还借了网管的房间洗漱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发现电量显示为30%，便找网管借充电器，可怎么也充不上电。

“奇怪了……”许博远纠结了一下，决定先不在这个奇怪的时空里买新手机。结果到了晚上零点，他突然发现手机电量准时地跳成了29%。

“莫非我只能在这里呆一个月？”许博远琢磨着。

下午两点，叶家兄弟果然来了，还一人背着一个小书包。他们互通姓名后便聊了起来。

“阿远哥哥，我们事先说好哦，要先把今天的作业写完才可以打游戏哦。”叶秋认真地对许博远说。

许博远哭笑不得地应了。网管还好心地替他们三人在禁烟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小学题而已，有什么怕的？

许博远信心满满地接过了二人的作业——结果光是替他们把前一个月圈出来的题目解决就花了三个小时。

拜托！那些哪里是什么题目？明明是脑筋急转弯！还有逻辑堪忧的推理题！

由于这家网吧环境优雅设备高级，上网费还不低，许博远最后忧伤地付了九个小时的费用，然后默默关掉了百〇百科的页面。

“阿远哥哥你好厉害啊！明天见！”叶秋活蹦乱跳地和他告别。叶修则像模像样地说了句“辛苦了”。

“嗯，没事没事，明天见。”许博远弱弱地告别完，简直要瘫在椅子上了。

网管觉得下午的上网费收的都不好意思了：“兄弟，晚饭点外卖的钱我包了。”

许博远闻言突然坐起来：“对了，你们这儿还招网管吗？我想在这儿干一个月左右，包吃住就行。不过我下个月就得走了。”

“夜班可以吗？”网管琢磨了一下。

“可以的。”许博远忙不迭地答道。

“好，我去问问老板。”网管应下了，很快就带回了好消息，“老板说行。我那儿有多的牙刷牙膏之类的，你吃完饭去我那儿拿。”

“谢了啊。”许博远感激地接过外卖。

果然，当晚零点时分，手机的电量跳到了28%。

许博远在吧台坐着，时不时送杯可乐、泡碗泡面送给客人，还在客人要烟的时候找得手忙脚乱，一闲下来，思绪就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哈哈哈你知道嘛，我们老大之前在网吧看场子的时候……”

“包子你说啥呢，什么叫我在看场子的时候——”

“哎就是我们老大在网吧当跑堂的时候……”

“噗嗤……”这是苏沐橙的笑声。

“那回啊我们打团战，正赶上有人要可乐。咱老大就说‘时间紧别磨叽’，然后对面那伙就气了啊，说‘怎么这么瞧不起我们呢’，于是我上去就是一板砖，你猜怎么着，被我打死的那家伙说‘我只是催一下君莫笑给我送可乐，想感受一下大神风范，你没事干追着我打算什么呀’……”

许博远回想起有一次兴欣聚会时“忆苦思甜”的话题，几乎被包子给抢完了风头——简直是“兴欣黄少天”般的人物。

他当时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旁边还有喝醉了的陈果絮絮叨叨地说叶修刚去时被她当成骗子的故事。虽然这些回忆当做笑料的时候固然有趣，可当它曾经还是冰冷残酷的现实的时候，依然难凉热血的当事人，才真的无愧于“英雄”之名。

“网管！网管！我的泡面还没好吗？”许博远被从回忆中惊醒，急忙起身应答，小心地端着一桶泡面穿过乌烟瘴气的吸烟区。

有些困了，有些倦了，有些疲了。可一想到这是叶修曾经经历过的而他不曾参与的时光，他就有了继续支撑下去的信念——没能陪你走过的路，我孤身前往也罢，只不过是想踩过每一片你踏过的荆棘而已。

第二天中午，补觉完毕的许博远走出房间，揉了揉眼，决定打起精神来迎接下午的“挑战”。

叶家兄弟如约而至，这一次他督促着二人两小时内就解决了当天的学习任务，接着打开电脑，邀请他们预约荣耀的内测。

“这个明天中午才开服。今天玩点什么？”叶修的鼠标发出清脆的叮响。

“你挑个PK游戏，咱们来几局？”许博远提议道。

“江湖少年。”

“超级马里奥！”

许博远一个头两个大：小舅子你是要我和你PK捡金币吗？

“轮流来！”叶秋当仁不让。

许博远很快就赢了。看着叶秋扁着小嘴，他有点于心不忍，突然想起自家当英语老师的表姐推荐过的网站：“术业有专攻嘛，要是玩这种游戏我肯定玩不过你。”

叶秋盯着这个英语教学游戏网站，被页面上丰富多彩的内容绕得眼花缭乱——于是并没有注意到许博远悄咪咪地把网站模式改成了“人机对战”。

“可惜这个游戏太难，我就没法陪你PK了。”许博远故作遗憾地说。

“没关系！阿远哥哥你玩你的吧，我可以自己玩的！”叶秋“宽宏大量”地摆摆手。

许博远松了口气，安心地坐下来同叶修PK。

“江湖少年”是很早的一个游戏，许博远当年也注册过。万幸他当年的账号居然还可以用，很快就登陆了上去。

两人一进竞技场就火力全开，一点花架子都不曾留，一口气打了十盘，竟是输赢各半。

“阿远哥哥你还挺厉害的啊。”叶修托着下巴说。

被你夸奖怎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许博远忧伤地扯扯嘴角，决心摆出一副前辈的样子：“跟你说哦，打游戏也是很讲究的。长期打游戏对眼睛和手部都有影响，所以要定期做做眼操和手操。你看，是这样做的……记住了吗？”

“阿远哥哥能再教一遍吗？”叶修问道。

“嗯，叫你弟弟也来听一下吧。”

“不用啦，我回去教他就行。”叶修摇摇头，“省得他学得慢了耽误我打游戏。”

“哥你是不是又在偷偷说我坏话？”叶秋摘下耳机瞥了过来。

“夸你长得好看呢。”叶修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