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叶秋复又戴上了耳机。

这居然就信了？许博远目瞪口呆。看来当年要不是叶修拿了他身份证出门，叶秋能不能走得出京城都还是个未知数。

第二天，荣耀终于内测开服了。叶秋当先选了个牧师：“这个看起来很有气质。”

叶修则翻来覆去地阅读着职业面板，一边问许博远：“有什么推荐的吗？”

许博远手一抖，把“剑客”选成了“枪炮师”：“其实你玩哪个职业都很有天分的。不过我推荐你先玩‘战斗法师’。”

“‘战斗法师’？嗯，好像不错。”叶修琢磨道，“起什么名字呢？”

他偏头去看叶秋，只见他输入了“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结果系统弹出了警告：“您的昵称超出了字符数上限！请重新选择！”

“最多六个字啊……”叶秋苦恼地自言自语。

许博远也把头伸过来围观，结果看到叶秋严肃地输入了“质能守恒定律”——是大佬没错了！

许博远收回目光，叶修也恰好在看他：“你取的什么名？”

“我的啊？叫‘西门吹雪’。”许博远答道。虽然选错了职业，可他依然有一颗剑客的心！

“那我就叫‘叶奉先’吧。”叶修想到了吕布，便也输入了昵称。

“角色创建好了就到新手村集合吧！”许博远兴高采烈地招呼着，然后轻车熟路地带着二人做起了新手任务。

叶修纳闷地嘀咕道：“这游戏真的是第一次内测吗？”

许博远在熟悉中也有不少的新鲜感，毕竟这还是游戏刚起步时的雏形，尚有很多机制不完善，地图也很小，职业甚至还没有那么细的划分，甚至拳法家和流氓的特有技能还在同一个角色身上——但他知道，这片大陆将繁荣起来，将迎来属于它的盛世，将谱写属于它的神话。他想起从一个小渔村变成大都市的南方港城，与有荣焉的相似感觉激荡着他的热血。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博远尽力地把基础的东西教给两人，却不敢说太多。毕竟叶修自己摸爬滚打出来的本事可比那些条条框框要厉害得多。而叶秋则似乎放弃了角色的修炼，转而分析起游戏内的交易市场，甚至通过收购二人手里的材料，迅速积累了一大笔金币，乃至在论坛上被称为了“新手村第一富豪牧师”。

许博远就这样看着手机上的电量从28%掉到1%。最后这一天下午，他把叶修喊到了竞技场，与他对战了三局，还把录下来的视频发给了自己的邮箱，虽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收到。

“我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许博远退出了游戏，郑重地同两人告别。

“阿远哥哥你要去哪儿？回家吗？”叶秋不舍地问道。

“对，回家。”许博远微笑着点点头，脑海中浮现出了叶修二十八岁的模样。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叶修问道。他紧紧攥着鼠标，却无可奈何地看着好友列表里“西门吹雪”的头像暗了下去。

“能的，一定能。”许博远认真地点点头。他把一张纸条塞到了叶修的手里，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这家网吧。

叶秋跑了出去，站在马路这一边嚎啕大哭。叶修慢慢走到门口，看着许博远的身影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他低头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你会成为很棒的职业选手的。”

“而且是最棒的职业选手。”许博远在心里念出了没说出口的后半句。

零点，他站在霓虹闪烁的桥边，身形陡然化作了雾。

（二）梦回2017

世邀赛的颁奖典礼结束了。叶修硬是被主办方的主席敬了一杯酒，然后就华丽丽地趴下了，队友们只得把他送回了房间。

半夜，叶修醒了过来。准确说他是被饿醒的。忙活了那么久，庆功宴还没吃上两口就被灌醉了，真是人间惨剧。

叶修摸索着打开灯，却发现这不是宾馆——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他在嘉世时的宿舍？

“还没起床啊？”苏沐橙开门进来，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说好今天陪我去逛街的。”

“大小姐您稍等哎，我马上就好。”叶修急忙把她推了出去，关上了门。看见稚嫩了不少的苏沐橙，叶修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好疼！

难道不是做梦是穿越？

他扑到电脑前看了一眼时间：“2017年11月11日11：11”，光棍节啊今天！

他又扭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看见墙上的挂钟显示的却是11:30，难道钟坏了？

“还没好吗？”苏沐橙催促道。

“来了来了！”叶修匆匆整理了一下衣服，刷了牙，又抄水洗了把脸，就开门出去了。

“大小姐今天有什么指示啊？”叶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跟在苏沐橙后面问。

“先吃饭，吃过去买羽绒服。”苏沐橙拉着他进了一家快餐店。叶修迷迷糊糊地任由她拉着自己，脑海中还一片混沌。

2017年啊……小蓝好像就是这个时候注册的吧？看来可以去蓝溪阁溜达溜达。

叶修一路上出神地想着，晕晕乎乎地接过苏沐橙一个又一个纸袋。

“你过来试试这件！”苏沐橙挑完了，又把他推进了试衣间。

叶修只好认命地换上了那件羽绒服。苏沐橙绕着他走了一圈，检查了一下线头和做工，满意地点点头，冲售货员说：“这件也要了，麻烦给我开票。”

“你买就行了，给我买干嘛啊，我又不出门……”叶修摆摆手。

“你也不看看你衣柜里有几件能穿的？再过一阵子就冷啦，看你到时候穿什么！”苏沐橙白了他一眼，坚持付了账。

叶修只好作罢。他转过身要走开时却被镜子中的自己惊得一激灵——这件羽绒服可不正是自己最后穿到兴欣去的那件？合着我这么多年就没有买过第二件羽绒服？

叶修表情复杂地扯了扯羽绒服的衣领，非常想回去找找自己把银行卡扔哪个旮旯里了。

“走吧。你还看什么呢？”苏沐橙催促道。

“嗯，看哥好像又帅了一点。”叶修摸了摸下巴，“哎，得回去刮胡子了。”

回到宿舍，叶修翻找出来一张新的账号卡，登陆了荣耀。他以游客身份溜达了一圈，果然在第三区的蓝溪阁成员列表里找到了一个叫“蓝桥春雪”的小剑客。

唔，看他天天吹黄少天，这次我也注册个剑客好了。反正不用攒材料做千机伞，先凑合着用吧。

叶修想着，心满意足地注册了一个叫“秦岭秋风”的剑客，然后去练级区策划了一场“偶遇”。

“你瞧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叶修拦在了“蓝桥春雪”面前，指挥着角色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欸！你也用了这句诗！”小剑客十分惊喜，立即与他加了好友。

叶修一脸“计划通”的表情，话里话外向许博远表示出了自己是“孤家寡人”的意思。

“来我们蓝溪阁吧！”小剑客热情地邀请他。

“嗯！我刚玩这个职业，你以后可得多教教我。”叶修脸不红心不跳地忽悠着。

时间到了零点，叶修听见一声“嘀嗒”，回头一看，挂钟的指针跳了一小格，变成了11点31分。

叶修突然没由来地就觉得，这数字是什么东西的倒计时。且再观察观察吧。

第二天晚上，他正在电脑前等着零点刷新任务，就再次听到了“嘀嗒”声。果然，指针跳到了11点32分。

看来自己在这个时空最多只能停留30天。

叶修遗憾地想，一边打开了同蓝桥春雪的聊天窗口：“任务刷新了，来吗？”

“来！”小剑客秒回。

于是苏沐橙很快就察觉到了叶修的心情格外地好：“最近碰上了什么好事儿？”

“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小剑客。”叶修笑着回答。

“怎么不招募进咱嘉王朝啊？”苏沐橙好奇地问，“我最近也没看到你小号上线啊。”

“我可没有去蓝溪阁挖墙脚的打算。”叶修一脸“正气凛然”。

“哦！你是混进了蓝雨当卧底？”苏沐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保——密——”叶修神神秘秘地竖起了食指抵在唇边。

苏沐橙白了他一眼，丢给了他一支唇膏：“一天到晚宅空调房里还不喝水，你看你嘴唇干的！”

叶修讪讪地抹了抹嘴唇。明明许博远经常夸他这个动作很有禁欲感的帅气来着。

他回到电脑前，小剑客又已经给他发了消息：“快点！BOSS刷新了！”

“坐标给我！”叶修飞快地回复。

可惜他俩赶到的时候，BOSS已经被中草堂吃下了。

“唉，慢了一步。装备还是不够好啊，速度太慢了。”小剑客惋惜地说。

“慢慢来，我们再去刷副本攒点材料，我帮你捣鼓捣鼓。”叶修安慰道。

“嗯，走吧！”小剑客重新打起精神来，举起剑朝前走，宛如武侠中永远怀着赤子之心的意气少年。

叶修眼眶一湿，狠狠地揉了揉眼。

他知道这个小剑客有多努力，直到最后成了在神之领域也响当当的蓝溪阁五大高手之一；他知道这个小剑客有多热切地爱着蓝雨，说起蓝雨的事情来，眼眸都在发光，好像夏夜湖畔的点点萤火，小心翼翼又热忱地深爱着，眷恋着；他知道这个小剑客对剑圣的崇拜痴迷，却始终追求着游戏的意义，而不是商业化的“江湖义气”。

大多数荣耀玩家，大概都有个“有朝一日能成为职业选手”的梦想吧。这个小剑客终究没能成为一个职业选手，但他将永远是个出色的剑客、受爱戴的团长、值得信赖的队友，以及一个以温柔成就强大的人。

一个月的时光过得很快。这一天下线之前，叶修与他告了别。

“秋风，你要走了吗？”小剑客打出一行字，跟着打了一串哇哇大哭的表情。

其他人都喊他“秦岭”，只有许博远喊他“秋风”。

其他人都喊他“蓝桥”，也只有他喊许博远“春雪”。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想起这句话，叶修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春雪消融汇成溪流，用坦诚的清澈裹挟了路过的微风。

秋天已经过去了，春天已经来了。

但是请你不要走，留下来好吗？

叶修正发着呆，屏幕上突然又跳出来一行字——

“蓝溪阁一团永远有一个位置留给你。”

叶修心想，要是老魏或者方点心，大概要很拽地说一句“不稀罕不稀罕”逗逗这个小剑客，但他只是抿嘴轻轻笑了一声，终究还是回了一句：“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秋风，你值得。”小剑客再次秒回。

叶修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

是时候该离开了，从这个梦里醒来。

他的指尖最后一次放到了键盘上：“你也值得。”

（三）梦醒时分

许博远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接通电话，对面传来的却是叶修的声音：“机票已经给你定好了，出租车还有一个小时到楼下。你收拾几件衣服就行，苏黎世这边的天气我等一下发给你！快点啊，我会在机场接你的！”

许博远一下子清醒了：“什么机票？”

“来苏黎世的啊。一个月的长假，怎么也得把家属喊来吧！”叶修的话尾带着熟悉的笑意。

“你怎么不早说啊！”许博远急急忙忙地跳起来，“天气不用发了，我手机上一直关注着呢。你接机不用来太早，记得按时吃饭！”

许博远匆匆挂了电话，收拾好行李箱，坐上了来接他的出租车。

在路上，他给叶修发了条消息：“怎么会突然想起来叫我过去？”

没几秒钟，手机“叮咚”了一声——

“因为我听过一句话，‘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