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只想连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
可自己不能。自己不过是他漫长人生里的路人甲。
“老蓝你好点没？”笔言飞露出担忧的神色，“要去校医院吗？”
“没事。估计昨晚通宵，有点心悸。”许博远笑笑，“你下午不是还要去找学姐吗？这么热的天可别把巧克力放化了。”
“你真没事？”
“真没事。上竞技场还能虐你两局。”许博远故作轻松地说。
笔言飞挠挠头：“你都这么说了……行吧，晚上我回来迟，你记得帮我把副本任务做了。”
“叫爸爸。”
“啧……”
许博远仍旧和笔言飞开着玩笑，强压着心头的不适。也许这种感觉是遗憾，是不甘，是后悔，是想释然却无法释然。心脏被攥得紧紧的，喉咙里也痒痒的，有种想把心脏往外咳的冲动。
他最终还是答应帮笔言飞做任务了，可打开电脑后他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开了论坛，却忽然发现那个说叶修排队的帖子消失了。
有不少人在论坛上问，有人说听讲叶神的巧克力发完了，也有人说叶修等的人已经办了出国了，还有人说叶修昨天半夜密会神秘人，一定是脱单了所以结束了这场闹剧。
许博远跌坐在椅子上，抬手覆在双眼上，眼泪从指缝渗出来，喉咙里的异物感更强烈了，不觉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到上课回来的入夜寒以为他犯哮喘了。
“老蓝你赶快去校医院看看吧！正好今天系舟在值班，让他先帮你挂个号，你赶快去！”入夜寒不由分说地就把他拖出门，“咳嗽这种事不能拖，把肺咳坏了就糟了！”
许博远只得接受室友的好意，前往了校医院。
荣耀大学是综合性院校，医科也是他们的王牌专业之一。说来也巧，在游戏里和他们组队当治疗的系舟恰好也是临床医学系的。见许博远过来，他急忙带着他进去。
“今天恰好呼吸科有老教授坐诊，不过前面还有人排队，你先在门口等一下。我在隔壁办公室写病历，有事喊我。”
许博远便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下，没过一分钟，里面就有患者开门出来了，竟是叶修。
“好巧，你也来这了？”叶修先一步开口，又是那种隐约熟悉的花香。
许博远觉得嘴里有点发苦，但还是努力堆出一个笑容：“有点咳嗽，其实没什么大事，但是室友担心我，非要我来看看。”
“我也是有点咳嗽，过来开点药。”叶修笑笑，“你……”
一句还没说完，忽然有护士焦急地赶过来推开门：“主任！那边有情况，请赶快去C区病房，患者可能需要手术！”
于是许博远就眼睁睁地看着老教授被喊走了，听到动静走出来的系舟也很抓瞎：“看来你今天排不上了，要不——”
“要不我给你看看是什么情况？我也辅修过一点医学专业课。”叶修问道。
他何止是辅修过一点，都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精力！要不是学校第二专业只能有一个，叶修能集齐二十四个专业的学位证！
“到我办公室来吧，我这有灯。”系舟提议道。
无影灯下，叶修用压舌板轻轻摁住许博远的舌头，认真地看了看喉咙里面：“没有炎症，也没有其他状况。倒是和我的症状相似。刚刚老教授给我开了点止咳化痰的非处方药，你要不也吃点？”
“那就麻烦叶神带他一起去药房吧。我就不送了。”系舟说完又继续埋头补病历了。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个状况啊！
许博远内心有点抓狂。怎么就变成了叶神和他一起去药房了？而且叶神还说知道一条小路要带他抄近道，结果两个人就走到这犄角旮旯出不去了。
“抱歉抱歉，太黑了点。”叶修满脸歉意地说。
“要不我们原路返回？”许博远问。
“也行。”
结果两人没走两步，不知道是不是农林专业堆放的木材居然倒塌了，把两人的来路也给堵上了。两人绕了半天，又回到了刚才的犄角旮旯。
“看来只能翻墙了。”叶修摊手，“希望没人看见。我可不想临毕业还被通报批评。”
许博远笑出声来：“叶神不是有个双胞胎弟弟吗？就报他名字呗。”
叶修一愣，也笑起来：“你连我有个弟弟都知道。这么关心我啊？”
“那当然，叶神可是我——我们大家的偶像。”
“我还以为你要说梦中情人呢。啧，是不是脸比不过小周啊，还是话不如小黄多？”
“没有没有！上次那个恋爱对象大投票我可是投的叶神！”许博远急忙反驳，“票数九千九呢！”
“真的？”叶修转过身望向他，眼眸里倒映出月光，那阵花香愈发浓烈了两分。
许博远张了张口，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一下子脸涨得通红：“我……我就是……叶神你别多想，我就是……”
“知道了知道了，哥就是人见人爱。”叶修笑了笑，“不早了，赶快走吧。”
说着，他借力一蹬，就跃上了墙头，还冲许博远伸出手。
许博远犹豫了一下，握住了那只手，却仿佛握着烧红的铅块一样有点下意识地想松手。
“当心！”叶修把他拽进怀里，语气有些焦急，“怎么翻墙还能走神的？”
“啊……抱歉……”许博远慌忙找借口，“刚刚想起来二笔让我帮他刷游戏任务，可都这个点了，下副本也来不及打完了。”
叶神怎么会离自己这么近啊？连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温热的吐息实在是太近了，许博远只觉自己都脸颊发烫。
结果叶修竟然就这样抱着他跳下了围墙才松开手：“旁边就有网吧，我带你们俩下本吧，速通，你给他挂机就行。”
落地的那一震感觉震的不是自己的膝盖而是脑浆。许博远都没回过神来，嘴皮子一碰就已经答应了。跟在叶修身后，心里那叫一个天人交战。
许博远你不能再陷这么深了！现在！立刻！马上！和叶神分开！不然你这辈子都不会忘掉这样一个夜晚的！
但许博远的脚不听使唤地跟在叶修后面，进了网吧，甚至没要身份证就给开了三台角落的机子，看来叶修是常客啊。
直到坐下来，许博远才呐呐开口：“叶神……那个……我们……要先加好友吗？”
这回轮到叶修目瞪口呆了：“我们不是早就成好友了吗？你还给我发了十八条好友申请来着。”
“啊？”许博远愣住了。
十八条好友申请？难道区服榜一的大哥君莫笑就是叶神的ID？
“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是我吧？都下那么多回本了，听声音也该听出来了吧？”叶修一脸的不可置信。
许博远满脸羞愧难当。方方面面人生赢家的叶神恐怕只有在面对他这种匪夷所思的傻瓜事件才会露出这么不像他的表情吧？
“……都怪二笔下本的时候太吵了。”许博远选择甩锅。
“今天他吵不了了。你可别说还听不出来。”叶修说着，戴上了耳机。
游戏世界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学校里你可以同时拥有高调的名字和低调的生活轨迹，但在游戏世界里，榜一大哥那就是风向标。君莫笑这一上线，满世界频道的“恭迎大神”都开始刷屏。
“进本了。”
君莫笑回身招呼了一句，便闪进了副本入口。
许博远急忙带着笔言飞的角色一起跟上，两台电脑搞得他有点手忙脚乱，但所有危机都被叶修解决了，终于把二笔那个任务在零点之前完成了。
许博远连忙道谢。
“谢之前我们得先解决另一个问题。”叶修一脸沉思的表情。
“什么问题？”许博远没反应过来。
“宵禁了，咱俩回不去了。”叶修抬了抬眼皮，“或者你还想再翻一次墙？”
“我记得附近有宾馆，可以……”
“你带身份证了吗？”
许博远傻眼了。
叶修摊摊手：“我也没带，所以……”
五分钟后，许博远抬头看看夜色里依旧五彩斑斓的招牌——“好声音KTV”，内心开始飘起弹幕：“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叶修却轻车熟路地到前台开了间小包。
“你经常来这？”许博远很惊讶。
“嗯，有几个爱唱的，不让他们在实验室唱，他们就非得来这。”叶修点点头，“你想唱歌吗？还是睡觉？”
“我……”许博远看着叶修合上房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了莫大的勇气，“我想听叶神唱一首。”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唱周杰伦的吧。”许博远临时改了主意。
周杰伦有那么多手脍炙人口的情歌，总能听到一首吧。就让他在这五分钟里，假想叶修是唱给自己听的吧。
“好。”昏暗的室内，叶修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许博远却看见了他上扬的嘴角。
柔和的光线亮起，球状灯把阴影分割出无数个光点，照得许博远满脸意味不明的斑斓色彩。
屏幕恰好亮起，竟是周杰伦的《轨迹》。
“怎么隐藏，我的悲伤，失去你的地方。你的发香，散的匆忙，我已经跟不上……”
叶修的声音其实更清朗一些，吐字如同一锤一锤敲在许博远的心坎上，磨出一道道划痕。许博远竟是忍不住代入了——叶神身上那股香气难道就是他爱人的香水味吗？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糊了满脸，心腔里蔓延生长的东西竟是侵入到嗓子眼了，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一些异物。
“对不起……对不起……”许博远慌乱地道着歉，就想夺门而出，却发觉唱了一半的叶修也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来。
许博远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叶修放下捂着嘴的那只手，冲他摊开来，里面竟是五六片乳白色花瓣。
这花香是如此浓烈，以至于许博远瞬间就明白过来，这就是自己闻到的香味！
“我喜欢的花和你一样。”叶修说着，一步一步靠近，竟是从许博远的衣襟上拾起了一片更幼嫩些的花瓣，但香味却如出一辙。
“我们的病因并不是咳嗽，而是花吐症。”
叶修一字一句地说着，将花瓣放到了一起。
“栀子花的香气从来不遮遮掩掩——我们之间的爱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许博远抬起头，看见叶修眸光如坠星流火。
“你的衣柜里有所有和我同色系的衣服，其实是我刻意的引导。”叶修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可我没想到的是，我不小心洗掉色的一件你居然也能染出来一样的颜色。”
许博远被狂喜击中心脏，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巧克力豆……”
叶修闻言，长叹一声：“明明是打算带来做我们俩的喜糖。我都准备好花种子了，谁知道你走到跟前又改了口。”
“……怎么会是这样……”许博远险些咬着舌头，“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
“这个问题能不能以后慢慢回答？”叶修又迈近了一步，“现在我想先确认另一件事——你现在可以送我一朵栀子花吗？”
“现在？”
“就现在。”
许博远刚想回答，却被叶修圈入怀中。
栀子花的香味在这一刻交叠，在口腔的热度里融化，暖意从嗓子眼一路灌到了心田。
听说有人形容栀子花的香味是浓郁的奶油味，还是很贴切的嘛。许博远心想。
过了可能有半个世纪那么久，叶修才终于松开手，却再次拿起了话筒：“这首歌有两句我还是想唱完。”
许博远睁大眼睛，看向了屏幕。
“第三段，后两句。”叶修说着，指尖划过进度条，舒缓悠长的音乐将二人淹没。许博远听见他的爱人笑着唱出了那两句歌词——
“想要对你说的不敢说的爱，会不会有人可以明白？”
20240510by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