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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道是无情君有情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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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尘道长冷哼一声:“方才你说,是有人呼救?”

“是。只是那人……”

“封山,搜!天亮之前一定要找出来!”

等到蓝河恢复知觉,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个陌生的厢房里,隐约还能听见门外传来的说话声。

“……你是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不然你师弟为何会找上门来?”

“这不可能。后山有我师父设下的禁制,哪怕是丹婴期的修士都无法破开。我师弟法力低微,怎么可能进得去?”竟是隐逸道长的声音。

“哼,要不是当年你师父打伤我师父,强行把赤狐天魔带走封印……那个老不死的一辈子就耗在这上面,到死也没能研究出来怎么破那个封印。你倒是说说你师弟怎么能……”这个声音阴冷而湿腻,蓝河听着只觉有条毒蛇直往耳朵里钻。

“我是真不知道……师父向来偏爱小师弟,许是私底下给了他什么法宝也说不定……”

恰在这时,门外匆匆跑进来什么人。

“师兄,听说那个小道士是因为在镇子上……就那个十三号……对,他看见了……有人说他提到要来嘉运山搬救兵。”不知何人在低声说话,怎么听起来像是牵扯到李老伯的案子?

“事已至此,那么多人看见了你师弟来我们这边。你且说说怎么办吧?”

“……我会带他回去,先关到后山,待此事了结再——”

“都走到这条道上了,还这么心软可不行。方才已经给他灌了毒魄散,就算不死也成了个傻子。”

“你……你怎么能……”

“走吧。就说是走水了。”那个冷漠的声音不顾隐逸道长的哀声辩驳,开门出去了。

蓝河大惊,看样子自己是被灌了毒魄散扔在这儿的,现在又打算烧死自己吗?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嘉运山的道士动作倒是快,没多久蓝河就闻见了一股桐油味儿,烟熏火燎的呛人烟气也从缝隙里钻进来。外面远远地能听见有人呼喊着“走水了走水了”,显然火势很大,就连房梁都快烧塌了。

蓝河艰难地往床沿爬去,忽然只听“咯吱”一声,床沿塌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碎木屑扎在手上蹭破了皮。蓝河忍痛翻了个身,把压在身上的烂床板推开,却忽然注意到床板底下似乎有什么字迹——“……啄以心肝,喂以灵魄,燃其魂灯,祭以道盍……”那字迹歪歪斜斜,到最后竟是看不清了。

浓烟呛得蓝河无法呼吸。就在屋顶即将塌下来的瞬间,忽然闪现了一个黑影,兜手一大块黑布把蓝河套住,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坠落的燃烧物。

闻到熟悉的气味,蓝河心知是叶修来了,一动不动。直到两人逃到小树林里的乱石堆底下,蓝河才被放出来。他都酝酿好了一大段如何痛斥叶修不负责不靠谱的腹稿,没想到刚看见叶修这张脸就又被他摁住亲嘴儿——这回他终于察觉到叶修在给自己渡血!

手脚渐渐恢复了力气,蓝河急忙推开叶修,恼红了脸:“你们狐狸都这么喜欢亲嘴吗?见面就非得亲?”

叶修一脸坦然地摊手:“我的血有特殊效果,能免疫所有对三魂七魄的攻击。若不是我先前给你渡了血,那一瓶毒魄散下去,你早就凉透了。”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蓝河抬手擦掉唇边的血,怒意不减,“难道你救别人都要挨个亲一下?”

“我这不是关久了记性不好嘛。”叶修理直气壮,“是有符箓咒诀可以用,但那个太慢了,而且我记不清了。”

“记性不好?那你怎么还记得偷梁换柱?”

“哦,你说那个啊。毕竟那个是我以前亲手挂上去的。”叶修云淡风轻地说,“要不我下次变成狐狸再亲?”

“没有下次!”蓝河当即反驳,抬脚就想走。

“你要回哪去?别忘了现在你可不应该出现在任何人眼里。”

叶修的一句话让蓝河刚迈开的一步又退了回来。寒凉的晚风吹过他的脸庞,原本燥热的心也冷了下来。

叶修说得没错,自己现在应当是葬身火海的人,不能回春华观,也不能被熟人看见。这天大地大,他能去哪里呢?难道要离开这个镇子?可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凶案又是怎么回事?李老伯说的“复仇”又是什么意思?

“别瞎琢磨了。跟我走吧。”叶修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有的是你操心的时候。”

蓝河没想到,叶修是一点都不带夸张的。自从悄摸跟他回了兴欣客栈,就没有哪一天睡过囫囵觉,几乎天天都往山林里跑,钻洞爬树已经是小意思了,下潭攀崖也不算什么大事。叶修充分利用了他的导航功能,飞快地集齐了一堆珍稀药草以及矿石——甚至年份不够的还让蓝河贡献点血。

“福禄万华盖,不是祭祀的道具吗?”蓝河很困惑,“你总不能是把这个改造成法器吧?”

“没错,它不仅是法器,还是最厉害的法器。”叶修答道,“它叫千机伞。”

“千机伞?你上次说是你亲自挂上去的,可明明已有一千年……你不是才五百岁吗?”蓝河追问道。

叶修抚摸着伞面,语气悠长:“……最近有些久远的记忆在慢慢恢复,杂乱得很。至少这件事我是想起来的。”

“那……你到底有没有做过坏事?”蓝河忐忑地问。

“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叶修指了指自己的唇角,笑得狡黠,“那就是有。”

蓝河噌的脸红了:“老狐狸!”他气呼呼地仰头躺下,打了几个滚,又翻回来,“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被关起来?”

“我记得我当时不过是和几个灵兽族做了交易,莫名其妙就被说成心怀不轨为祸人间。”叶修摇了摇头,“总感觉有件重要的事没做完。只可惜当时交易的对象多半也被灭族了。”

“想不起来就慢慢想!总有想起来的一天!反正我要一直看着你!”

“你不如也来我们兴欣吧,掌柜说还缺个灶上的。”叶修笑呵呵地说。

蓝河翻了个白眼:“你总算知道你做饭难吃了啊。”

“那不如绝色道长再教教我?”叶修也托腮侧卧下来,微风吹起他的发梢,在蓝河的脸上挠起痒痒。

蓝河被他这么盯着,根本招架不住,没片刻就不知不觉又滚到叶修怀里去了,在草地里亲得气喘吁吁。

他还是不相信叶修不会魅惑之术,不然自己怎么能这么没有定力呢?

只是好像这么些暧昧点滴,倒让他觉得自己的法力在缓慢上涨,入睡时总感觉镯子在发烫。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双修吗?

蓝河不敢多想。每天晚上睡前他都要默念几遍“叶修是大妖怪一定要严肃对待不能亲来亲去”,可一觉醒来就破功,直叫他郁闷得吐血。

这些时日,兴欣客栈常打发一个金发的年轻人送些生活物资上山来,有时候还有另一位粗布麻衣的年轻女子扛着个铁锹一起前来。叶修常带着蓝河与他二人切磋,不经意间蓝河还看见了年轻女子腕上剔透如月的玉镯——光这一个镯子就能把兴欣客栈那一整条胡同都买下来了!

“我们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是怎么联系上他们的?”蓝河问。

“嘿,包子,小道长问你呢。”叶修招呼了一声。

金发的年轻人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凑过来,尖利的爪子险些划烂蓝河的衣襟:“找我什么事呀小嫂子?要给你算一卦嘛?”他手里抛着几枚磨得光亮的铜钱,还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盘得油光发亮的龟壳。

蓝河怔住了——这家伙的金发下面竟是藏着一对金色的尖耳朵。原来是个化作人形的吠日金犬!

那个粗布麻衣的美人不会也是吧?

蓝河瞥了一眼兴致勃勃拿价值连城的墨玄铁磨铁锹的女子,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怎么奢侈的妖族,也天生就识得天地灵宝,哪里舍得这般暴殄天物……想必是人类了。

叶修时有交代他们俩一些事,似乎也是关于阵法线索的。蓝河听得久了,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对阵法也很了解?”

“不错。这天地间的阵法,十有八九都出自我当年的旧作。”叶修答道,一边眯起眼,似乎在等蓝河的一句赞叹。

“那你怎么还被阵法封印了?”蓝河追问道。

叶修闻言,脸上的神情竟是有些五味杂陈:“那也是我创制的阵法,而且是最完美的阵法。”

“完美到你自己都解不了?”

叶修点头:“也不是不能解,只是有些苛刻……”

蓝河困惑:“我那天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吧?”

叶修却伸手摸了摸蓝河的发尾,避而不答:“晚上我们把那只山鸡烤了吧。”

被这么光明正大地转移话题,蓝河气呼呼地扭过头不睬他。

到底是满足了什么苛刻的条件呢?蓝河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洗去了陈年的漆皮,清掉了灰尘和线头,再加上一堆矿石药草炼制拼装,之前那个金灿灿的福禄万华盖已然蜕变成了银光闪闪的一柄长伞。更离谱的是,叶修甚至拔掉了自己的八条狐尾镶嵌在了伞面上。

“你不要你的修为了?”蓝河很吃惊。

“救人要紧。”叶修却难得现出了郑重的神色。

当晚恰是满月,叶修带蓝河终于出了林子,登上了距离嘉运山十里地的悬崖。

月光莹莹,清辉泻地,给千机伞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波光。叶修口中念念有词,朝着月亮的方向高举千机伞,虔诚又坚决。

只见千机伞霍然展开,无风而动,旋转着升空,竟是同时引动了天雷之力与地涌之力,满山石块泥土震荡起来,地表不时有陷落,竟是在这山岳之间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这法阵呈太极图案,似乎将灵气圈在其中蕴养,时间久了还能提纯出仙灵之气。

修道之人最盼着灵气重的地方,他们不像鸟兽天生与灵气互通血脉,只能靠着不断修炼,吸收灵气转化成灵力和法力,灵力增寿,法力则与攻防有关。

眼前这大阵显然是什么人特意造出来的修炼宝地。但直觉却让蓝河认为不对劲——一阵莫名的哀伤如潮水般席卷心头,更是恍惚听见无数呜咽之声,可定睛细看又无事发生。

千机伞飞回叶修的手中,竟是化作一杆银色长矛,带着雷霆轰鸣,径直朝法阵中心砸去——却被密如罗网的法力屏障反弹了回去。

就在这个瞬间,法阵周围闪现了数百名道士,全都穿着嘉运山的服饰,纷纷祭出法宝朝二人攻来。

“何方道友!为何要破坏我们嘉运山的万古同寿阵?莫不是想来窃取两仪珠?”为首的赫然是嘉运山的净尘道长。

蓝河听见呵斥,这才注意到,阵法的两个阵眼上竟已有一黑一白两枚灵气结晶,看这成色,恐怕一枚就能让普通人跨入化神期。难道叶修是为了这两枚结晶吗?

他下意识地朝叶修看去,却见叶修皱紧了眉:“还是慢了点……”

“你要找的阵法不在这吗?”

叶修摇头,伞面一撑,防住嘉运山诸人的攻击:“定是被他们用什么障眼法遮住了。今日不如先走,改日——”

忽然有极耀目的光线兜头照下,竟在上方出现了一面巨大的照妖镜,镜中隐约闪过不似人形的影子。

“原来是妖魔邪道!就地诛杀!”

随着一声大喝,所有道士纷纷灌注法力,一副誓要将他们在此斩杀的势头。

“等等!他不是妖魔邪道,他没有杀过——”蓝河大声喊道,却被净尘道长打断了话头:“他自然不是,你才是!”

蓝河猛然怔住,竟是猝不及防被阵法的光芒捉走束缚住,动弹不得。他下意识地朝叶修看去,却见净尘道长飞身拦在了叶修跟前,语气森冷:“君师兄,别来无恙。你可还记得你修的是无情道!”

君师兄?叶修难道是嘉运山的人?可他不是赤狐天魔吗?等等,怎么他也是修的无情道?那他何来的如此庞大的法力?

蓝河难以置信地盯着叶修,却见他变伞为矛,在半空中荡开一道耀眼的银弧,扫退了这帮人。他刚要伸手抓住蓝河,却忽然重咳啐血,不由得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可紧蹙的眉头却已昭示了他此刻正忍受着剧痛:“我与嘉运山已恩断义绝,快放开绝色!”

“君师兄,你既是修道之人,怎么能包庇妖邪呢?”净尘手中短剑在掌心打了个转,唇边毫无笑意,“就是这妖邪祸害了许多老者的性命,应该将他枭首示众……”

“一派胡言!”

话音未落,千机伞已化作银刃斩开阵网,就要将蓝河带走,蓝河也满心期待地伸出手。

“铛啷——”没成想,区区短剑竟架住了千机伞势若万钧的攻势:“看来君师兄尚未发觉,你这是中了‘多情咒’呀……你真当我们下的是平平无奇的毒魄散吗?呵呵。”净尘低语着,冷哼几声,手里掐诀,短剑一拧便朝叶修的心窝子里捅去。

蓝河瞪大双眼,只觉脑子不够转了。“多情咒”乃是传自南疆的秘法,据说是修炼成妖的毒虫所创制的,被下咒之人往往毫无察觉而坠入爱河,随后便开始五脏六腑生霉溃烂,沦为毒虫妖的大补之物。可自己又怎么会——

但此刻已经由不得他踟蹰了!叶修连连咳血,脸色苍白,要扛住嘉运山的群攻已经身形摇摇欲坠了。

蓝河劈手扯下腕上的镯子,用力划开腕上的伤口,灵血喷涌而出,镯子浸染了血色,竟是剧烈地嗡鸣起来,仿佛即将爆炸。他不再犹豫,用力丢出镯子,炸得巨大的推力将叶修推出了阵法的范围:“快走!救人要紧!”

方才净尘那番话让他领悟过来了,自己就是他们找好的背锅人。至于说自己是妖邪?他已经无力再想,闭上眼沉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蓝河终于醒来,只觉周身筋骨如同错位了一般,略微动一动就是一阵剧痛。抬眼一看,自己身处于幽暗又潮湿阴冷的地牢里,不知何处传来浓重的血腥味,熏得他几欲作呕。

“哟,你醒啦。”忽然从隔壁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听就是老烟杆了。

蓝河费力地扭头去看,只见玄铁铸就的铁栅栏隔壁,一团漆黑的影子缓缓动了动。若非蓝河目力绝佳,他根本没看出来那是个人——蓝黑的长发卷如海藻,下巴上的胡须也蓬松茂密,再加上他穿的似乎也是一件蓝黑色的长袍,整个人仿佛埋在了海藻堆里似的。

此刻见蓝河看他,那人扶了扶自己的后颈,偏头朝蓝河看来,长袍的兜帽滑落,露出了他蓝紫色的眼眸,额上和两颊竟隐约可见玄奥的暗纹——鲛人?不对,纯血鲛人的眼眸是纯净的宝蓝色,而且鲛人一脉也有几百年未见了。

“前辈你是混血鲛人?”

“眼神不错啊。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已经去世了。”面对隔壁的狱友,蓝河依然有些警惕。

混血鲛人呵呵笑了两声:“我被关在这里两百年了,住你这个笼子的都活不过三天,你要是有什么想捎带的话倒是可以给老夫说说,指不定哪天老夫就出去了。”

蓝河愣了一下,欲言又止:“那……”

“你是想问老夫为什么活这么久?呵,因为老夫命硬。一千五百岁的法力放在这儿,他们只能把老夫这样关着慢慢熬。”

蓝雪玉兔长寿,蓝河是知道的。不过书上记载的鲛人却比蓝雪玉兔更要长寿许多。毕竟蓝雪玉兔不过是愈伤快,而鲛人不仅鱼鳞可愈伤,他们本身皮肤上也自带一层虹麟铠甲,寻常攻击奈何不得。但即便是如此,活了超过一千岁的鲛人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别的不说,鲛人一族向来俊美无俦,个个爱打扮,哪像眼前这家伙眼袋黢黑两条还胡子拉渣。

见蓝河神情疑惑,混血鲛人哼了一声:“老夫叫魏琛,是鲛人和蓝雪玉兔的混血。你这小崽子,怎么连这也看不出?”

蓝河无语。自己哪有那么神通广大,这个那个都能看出来。他正想四处看看有没有缝隙能逃出去,却见魏琛伸手叩铁栅栏:“喂,小崽子,你别看了,你逃不出去的。这里层层把守,你这没半点法力傍身,待在这还能多活三天,出去马上死翘翘,还不如让老夫先逃出去,回头再来救你。”

蓝河下意识地摸了摸空无一物的手腕。往常他借助雕花镯还能勉强发出一些低级法术,或是给自己的剑附上加持,如今没了雕花镯,身上连把木剑都没有,怎么逃出去呢?

想到这,蓝河咬咬牙,转头看向魏琛:“前辈,救不救我不要紧,能不能帮我去救另一个人?他中了多情咒,不知道如何解……”

“多情咒?这好办,要么让他对下咒的人移情别恋,要么让他忘了下咒的人,要么直接杀了下咒的。说吧,下咒的人在哪?老夫出手稳准狠快!”

魏琛自信地拍拍大腿,却见蓝河哑口无言,不由得啧啧称奇:“难不成多情咒是你下的?”

蓝河拽着衣角攥紧了拳头:“是嘉运山的人……他们把蛊下在我身上,让他中了计……我死了不要紧,只是叶修……”

“是那家伙?”魏琛竟是大吃一惊,“若不是他拜托我来此地镇守母族同胞生魂,老夫也不至于困在此处两百年。怎么?他竟是中了你的咒?”说到后来,魏琛居然笑得有点猥琐,“那老夫可就狂长辈分了。”

蓝河有点脸红,但还是疑惑不解:“前辈和我有什么辈分……”

魏琛干笑两声:“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蓝雪玉兔吧?看你年岁都不知道比我晚多少代了!”

蓝河只觉脑瓜子嗡了一声,昏迷之前的记忆一下子涌进脑海里……那个照妖镜照出来的原来是自己吗?原来蛊惑人心的冷血妖兔竟是自己!

“那为何……”蓝河一下子结巴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明明……”

魏琛一挑眉,俨然是已经猜到了:“那家伙,身上有玄武骨,任何对三魂七魄的攻击都对他无用,而且还会反噬施术者。你恐怕是灵血感应到危险,自动释放了法术,却让你自己深陷其中,啧啧……真不愧是老狐狸。”

蓝河瞪大了眼:“那他怎么还会中多情咒……我听见嘉运山的人说他修的也是无情道……”

“他修个屁的无情道。”魏琛哼道,“修无情道的是另一个家伙,苏沐秋。”

“苏沐秋?”蓝河显然没听过。

魏琛叹了口气:“他是橙风上仙的哥哥。一千年前,他们兄妹俩自天地灵秀中诞生,生来就长了一对玄武骨,身上流淌着麒麟血,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不说,那脸长得也比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修仙之人好看,什么叫仙姿月貌,只管瞧他们俩就知道了。可因着那个麒麟血玄武骨,天道时不时就追杀他们。当哥哥的就把妹妹的玄武骨给挖出来了,把自己的麒麟血换给了妹妹。后来橙风上仙跃天门一次就成功飞升,可她哥哥早就不知所踪……再后来,玄武骨受日月华光滋养,苏沐秋又出来了,为了躲避天道追杀,跑去嘉运山修了无情道。再后来听说他带了个徒弟叫贺春华,自己又不知道跑哪儿了。不过他那个徒弟历练人间七八十年也不知道躲哪个犄角旮旯了……”

蓝河目光低垂,哑声答道:“贺春华是我师父,春华观的观主……十年前已经……”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竟是将许多线索串到了一起,“我记得我在嘉运山听到他们说,叶修是被我师父带回春华观封印在后山的,似乎当时师父打伤了净尘的师父……对了,我还在——”

蓝河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在床板底下看到了疑似嘉运山前任掌教的字迹,就听见地牢的石门轰然大开。

两人朝石阶那边看去,却见净尘领着一个白衣书生下来——白衣书生的双手还被缚在身后,鲜血顺着指尖滴落。看见地牢里关着的蓝河和魏琛,白衣书生也没有什么表情波动。

“安文逸,还记得我怎么吩咐你的吗?”净尘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示意白衣书生上前。接着他抬手在一旁的石壁上按动机关,蓝河瞬间觉得脚底下石板仿佛融化了一样,急忙下意识地抓住了铁栅栏。

只见地板中央现出一个不规则圆形的洞口,底下翻涌着的血腥气熏得人眼都睁不开。蓝河只是那么一瞥就看见了无数断肢残臂,有些是人形有些是兔形。血脉相连的直觉让蓝河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些便是他失踪已久的亲族同胞——蓝雪玉兔!

慌乱中瞥的那几眼,蓝河还发现这底下的浮现的阵法图案竟和昨日所见的那个“万古同寿阵”一模一样。

不对,这分明是他在古籍上见过的万灵共煞阵!

就在他强忍反胃之时,白衣书生一步踏过来,隔着栅栏迅速捉住蓝河的手腕,衣袖里滑出一柄薄刃细刀,毫不犹豫划开了蓝河的手腕。只见漾着蓝色光点的鲜血滚落而下,滴向他手中的玉盏,随后玉盏被抛向了阵法深处,猛然从阵法里传出了一阵直冲天灵盖的哀怨爆鸣,血色更浓了一分。

白衣书生沉默地收回手站在一旁,仿佛刚才只是拔了根野草一样。

蓝河捂着手腕退到角落里,地板上的阵法入口也已无影无踪,但他此刻已经明白了为什么魏琛说“活不过三天”,显然是要把他也投进阵法里当养料。

只见净尘伸手一招,腕上念珠滚动,竟是有一道华光自阵法中央爆射而起,沐浴在他身上。

“小道长,你说我是唤你一声绝色道友,还是唤你一声妖孽呢?”净尘朝他扬了扬下巴,“你和君师兄分开一定很伤心吧?只是不知道他与你的亲族比起来谁更重要?”他枯瘦的指尖在铁栅栏上划拉出刺耳的噪音,华光退去,指尖竟再次变得莹润白皙,“三天后,道门大会,你若是能指认一下君师兄叛教杀人的事实,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挽救你亲族的机会……”

蓝河蓦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净尘。

“若非有君师兄早年制作的缚灵锁,又有鲛人在此,你亲族早就魂飞魄散一人不剩了。”净尘拍了拍一旁的石壁,忽然裂开一条缝,里面隐约可见数百只被冻在冰块里的蓝雪玉兔,“你也不想他们三日后就从冰块变成焦炭吧?”

直到净尘走了,蓝河都还愣在原地,魏琛刚想说句什么,却见蓝河跪坐在那捶地流泪,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转头一看,那个叫安文逸的白衣书生竟也被关进了隔壁的牢笼,不由得讥讽道:“之前住这间的,已经搁底下化成脓水了。”

之前被哄骗来担任刽子手的游方郎中,前几日失足跌进了阵法里,连个气儿也没冒就融化得一干二净。

白衣书生闻言,却依然面色平静:“我知道,我不来,就会有另一个郎中被抓来。他都六十七岁了。”

“你也是郎中?呵。”

白衣书生并没有反驳魏琛的嘲讽:“我不来,他们也会死。你迁怒于我也没用,我的法力修为可打不过嘉运山任何一个人。”

“不……现在只要我死了,就能解决。”蓝河忽然幽幽出声,攥成拳头的指缝里汨汨流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只要我死了,叶修的多情咒就能解,有他在,一定可以……”

“你若死在这里,只会被丢进阵法。”安文逸语气平静地反驳他,“到时候,阵法只会更难破解,你只会帮倒忙。而且,与虎谋皮不可取。你的亲族只剩下你一条血脉,若你也死了,谁能保证他们还能起死回生?”

蓝河愣住:“……可另外两个法子我——”

“你可以假装同意,再想办法拉个垫背的同归于尽,不比你死在阵法里头当养料好?”安文逸一脸认真地提议,“再说了,你师兄和嘉运山九一定是一条心吗?就没有别的文章可做了?比如麒麟血玄武骨……”

蓝河张了张口,竟也觉得这十分有道理。道门大会上找个机会自戕,最好能把那个净尘伤个半死,这样又能解叶修的多情咒,又能避免万灵共煞阵进一步成熟。

第三日,道门大会即将开始,蓝河便被带走了。

看着蓝河消失在石门之外,魏琛忽然朗声大笑:“你这小子,医道不错啊,叶修那家伙上哪把你找来的?”

安文逸不置可否地笑笑:“兵行险招,自然是要下猛药。”

“普通的医道修者可没你这么精准的手法。你昨天那一刀下去,是把母蛊杀死了吧。真是后生可畏啊……”魏琛摸了摸下巴,“不过,你就不怕他出去周旋不了?他又不知道母蛊死了,真要给自己来一刀可怎么办?”

“叶修相信我,也相信他。那我自然也相信叶修能解决。”安文逸答得轻巧,手里一翻,竟出现了一枚削得几乎透明的薄竹筒,里面似乎有小半管泛着蓝光的血液,“现在兴欣的谋划需要前辈也出面,若是前辈没有异议,我便将前辈的阵法也解了。”

魏琛眯起眼:“这也是叶修的主意?”

“不,这是兴欣的主意。”白衣书生说着,指尖蘸取蓝血,当空画符,仿佛四两拨千斤的那么一丁点法力,竟让魏琛所在的牢笼崩塌碎裂——唯有纯血亲族的血液才能解开的法阵,两百年过去了,终于破了。

混血鲛人仰天大笑,并指如刀,将海藻般的长发与胡须削去,露出了脸颊上鲛人族特有的暗纹:“那就走吧!大闹一场!”

只见他脸上暗纹忽然现出亮蓝色的纹路,周身灵力与法力波动叠加,竟是让空气都开始扭曲。

白衣书生不慌不忙拍了拍衣襟下摆,推开了生锈融化的铁栅栏:“走吧,去找阵眼。我们兴欣已有两位出马了。”

与此同时,蓝河正被关押在道门大会附近的木屋里。这几日他难以下咽,觉得胃口极差,又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居然还不能吃上一口镇子上的热乎烧饼,不觉有些遗憾。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就听见木门被打开,一阵烧饼的喷香热乎气儿就直扑鼻尖。

蓝河睁开眼,这才发现来人竟是大师兄隐逸道长。小时候师父带他们去镇子上玩,常给他们买这家的烧饼,没想到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

“小蓝……”隐逸道长面色黯然,一边将烧饼放在了桌上,“虽然说出来你也许不信,但师兄真的是迫不得已……嘉运山人多势众,以势压人,师兄这是没办法呀。师兄也想早些救你出去的……”

蓝河抬眼,记忆中的大师兄何曾有过那样谄媚卑微的表情呢?

“那师兄知道我不是人类吗?”

隐逸道长一愣,又慌忙解释:“小蓝你是不是人类都不要紧的,师兄知道你喜欢那只狐狸,那就只管绑回来就是了。他现在冒着嘉运山君莫笑的名头,不过是个会变脸的狐妖。嘉运山追杀他是想把他和你们一族都赶尽杀绝好为他们自己铺路。师兄可不一样,师兄只想成全你们俩。只不过那狐妖现在拿着件法宝近不得身,你且帮帮师兄,把狐妖的法宝夺来,师兄便帮你废了那狐狸的修为,这样你们长相厮守也不会有人能干涉到你们了……”

蓝河深吸一口气,点头:“师兄说的我都明白,只是那狐狸中了多情咒,活不了几日了,又该如何解?”

“……这……”隐逸道长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玉瓶,“这就是解药,你只管拿去!”

说罢他便好似怕被人发现一样,把小玉瓶塞给了蓝河就转身遁去。

蓝河看了看掌心里的小玉瓶,心中五味杂陈。可以猜到,大师兄已经和净尘合伙多年,搞这个阵法出来无非就是为了长寿或者飞升,只是目前看来主导权完全是在净尘这边,大师兄唯一出力的就是关押叶修的那个阵法,如今细细想来,恐怕也是个汲取生命力的阵法吧。回想起李老伯死前那句“你们来复仇了”,以及鲛人镇魂的作用,估计附近几个镇子的长寿老人有一大半都是嘉运山利用万灵同煞阵制造出来的半成品,至于嘉运山在这当中牟取了多少利益,只消看福禄庙那金灿灿的牌匾就知道了。

这玉瓶里究竟是毒药还是解药,蓝河已经不打算再去尝试了。他不想再赌上自己岌岌可危的信任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嘉运山同大师兄之间一定有可以撬角的地方。

片刻之后,蓝河被关进笼子拖到了道门大会的现场。好几日没照见太阳,一时之间竟有些不习惯。环顾四周,皆是天下各派的修道之人,场面声势浩大,只是这坐席的位置似有玄机。蓝河蹙起眉。只怕今日是想把他们都一网打尽吧。

“……以上就是最近月余各大镇子长寿老人遇害的具体情况,经过比对,发现遇害者都中了蓝雪玉兔的幻毒。”

这一声宣判后,只见净尘手一招,巨大的照妖镜缓缓从场地中央升起,在笼子跟前映出了蓝河的本体——一只浑身浅蓝闪着莹莹光点的兔子,眼眸也是极为亮眼的蓝色。

全场哗然。

“春华观的绝色道长,不,是妖兔蓝河,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蓝河抬起头,忽然笑了:“既然诸位道友觉得我是惑乱人心的妖邪,那我就不如认了——”话未毕,他突然摸出小玉瓶敲碎在笼子上,碎片划了他满手是血,他却毫不在意,反而捏住碎片往自己手腕与脖颈重重划下。掺着淡蓝色的血液淋漓而下,他脸上的血色也几乎褪尽。随着他听不清的低吟竟是腾空化为了一道如同圆月的和玉兔的图案,随即猝不及防地兜头罩住了净尘。

周围已有反应快的道士拔剑冲上来围住了蓝河,但净尘显然已经中招,勒住自己的脖子,面上青筋爆裂,只可惜这幻毒作用于魂魄,压根吐不出来。

十几柄长剑穿过笼子的缝隙将蓝河戳成了刺猬,鲜血几乎灌满了他的喉咙,但他还是顽强地高呼了一声:“让全天下都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吧!”

谁也没想到,这几百年未现世的蓝雪玉兔竟还是个血脉极为纯净的个体,此刻发动了幻毒竟是连净尘这样的高人都着了道。

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净尘腕上的念珠碎裂后,天地异变,雷霆坠落,转瞬间乌云压城,地表也开始陷落,直到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萦绕诡异黑气的太极图,如同两洼不断翻涌的沼泽,有白骨在其中沉沉浮浮。

下一瞬,一条赤红狐尾从天而降,化作一件霞色披风,裹住了奄奄一息的蓝河:“来晚了,你先睡一觉吧,我马上带你回家。”

“赤狐天魔!你竟然……你可还记得你是下凡来历练的了?”净尘咳出一口鲜血,“你这已经为了成神熬了九世,现在居然要为区区一个兔妖放弃你的大业?”

“敛杀伐,戒嗔痴,消贪欲,除怠惰,免怒怨,灭哀妒,破惊惧,斩情丝,观自在,你要说的是这九世吗?”叶修怡然自若地将伞面一收,“我要推翻的是这个天道,又何必守它的规矩?”

闻得一阵破空之声,蓝河费力地睁开眼,却见叶修扛着一把银光四射的巨伞挡在他身前。

“……你不是……也修的无情道吗?”

“无情道和无情道在一块,不就是注定的双修么?”

20240717by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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