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被闻讯赶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纷纷献出自家最珍贵的物件,献宝似的捧到将士们面前。
后背微驼的老汉挑着两筐青菜赶过来,拦到队伍前边,大声喊道:“忠勇侯,这是俺们自家种的蔬菜,一直存在地窖里,新鲜得很,您带回去给将士们尝尝鲜吧!”
头发半白的老妪拎来十几个包袱,也大声喊着:“忠勇侯,这是俺们庄的姑娘们媳妇们给将士缝制的棉衣,托了俺送来,您一定得收下!”
大姑娘小媳妇争先恐后往前挤,纷纷把手中的鲜花投向将士,不一会儿将士们肩头落满花瓣。
士兵们不敢伤到百姓,只能退了又退,队形从最开始的锥子型变成扇形,最后挤成一团。队伍最末端,一个粉面士兵被挤得无处安身,只能连声劝道:“老人家,沈家军素来纪律严明,这些东西真不能收,您快拿回去吧。”
“怎么不能收?为了打跑西戎,你们把命都豁上了,这点东西算什么?”老妇人把东西硬塞进他怀里,四目相对时,老妇人“咦”了一声,“好俊俏的小将军。敢问小将军多大了,有媳妇了没?”
此话一出,妇人们的眼睛都放出亮光,纷纷开启拉郎配大业。已经成亲的媳妇忙着推荐自家女孩,大胆点的姑娘直接把鲜花捧给心怡的将士,朱雀大道瞬间成为大型相亲市场。
最受欢迎的当属粉面士兵,他浓眉皓齿、英姿飒飒,美得雌雄难辨,一时间收到无数鲜花。
老妇人接着推荐自家女儿:“俺闺女会纺布裁衣,能劈柴做饭,里外里干活的一把好手,小将军考虑一下?”
另一位妇人拉踩道:“你家女郎那般魁梧,也不怕把小将军压垮了!小将军还是看看我家妹子,会弹琴,能念诗,与小将军最为相配。”
苏筠华顺着孟桢宁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粉面士兵吓得往队伍里缩,先是马尾扫到旁边的士兵,引得那人笑着把他往前推,“兄弟,可别辜负了人家姑娘美意”;接着马屁股与其他马相撞,险些惊了马。实在躲不过了,他就闭着眼大喊:“大家别再往前了,我,我不喜欢女的!”
人群安静了一瞬,便有人叹息:“唉,好好的玉面小郎君,怎么有断袖之癖?可惜,可惜啊。”
苏筠华轻叹:“也是难为沈姑娘了。”
粉面士兵正是随军出征的沈姝。只见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故而颇为难堪。忽而她眼珠流转,抬手指向萧朗:“大娘大嫂们,你们瞧,那里还有一位玉面郎君呢!”
萧朗此番是微服出征,军中仅有沈家兄妹知晓,京中只有圣上及几位亲随、东宫属官和苏筠华知晓。京中诸位大臣都只当他替圣上查看万年吉壤去了,更遑论这些百姓。
众人不知晓他的身份,但莫名被他的气场震慑,不敢向前靠拢。此时听到沈姝快言快语,一位华丽妇人壮着胆子上前:“这位将军可曾娶妻?我家女郎尚未婚配,将军若是有意……”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后边就像开闸放水,瀑布飞流直下,收到收不住。萧朗面前霎时围了一堆丽人,七嘴八舌地问他情况,向他介绍自家亲眷。
“原来只当他是鹌鹑,没想到还是朵烂花,惯会招蜂引蝶!”孟桢宁挽起袖子就要冲下楼找萧朗算账,苏筠华、冯静媛连忙一人一条胳膊拉住。
只听萧朗坚定地说:“感谢大家厚爱,我已有妻子。”
孟桢宁安静下来,冯静媛也安静下来,两人怔怔地看向苏筠华。苏筠华缓步走到窗边,看向那个众星捧月的位置,人群中他如一只仙鹤,不落凡尘,遗世独立。
许是感受到苏筠华的目光,萧朗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时,苏筠华分明感受到了他的思念、他的期待、他的憧憬。
“我的妻子在等我回家。兄弟们的父母亲人也在等他们回家。”萧朗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各位父老乡亲们,心意我们领了,军中不缺粮草,大家伙儿得这些东西不容易,都拿回去吧。请容我们早些向圣上复命,好回家探望久别的亲人。”
大家仿佛被他的剖白感染,纷纷立在原处。很快有人高喊:“将士们抛家舍业替咱们打西戎,如今回来了,咱们不能耽误人家团圆。”
人群闻声而动,开始退向街道两侧,衣摆窸窣中,有妇人啧叹:“看好一位玉面小郎君,可惜有断袖之癖;又看好一位神武小将军,可惜英年早婚,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呐。”
沈姝愤愤:“这位大嫂怎么说话,凭啥他是神武小将军,我是玉面小郎君?”
“沈姝!”沈熙喝住她,高声道:“众将听令,列队!”
“得令!”山呼声起,批甲轻骑立时恢复初始阵营,整装待发。
沈熙道:“保家卫国,职责所在,诸位乡亲厚爱,愧不敢当!请诸位乡亲放心,只要有我沈某在,决不让西戎再犯我大晋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