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决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他转头看向副驾驶,林拾微已经歪着头彻底睡去,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颊因为酒精作用泛着淡淡的粉色,嘴唇微微张着,呼吸均匀而绵长。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裴晏决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张熟睡的脸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缓缓伸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林拾微脸颊时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拂过一缕垂落的额发。
"林拾微..."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和困惑,"你到底..."
当林拾微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宿醉的钝痛感立刻席卷而来。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林拾微浑身一僵,缓慢地转过头。裴晏决正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不出半点疲惫,仿佛已经这样守了一整夜。
林拾微猛地坐起身,随即因为剧烈的头痛闷哼一声。他这才发现自己穿着陌生的睡衣,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我...我的衣服..."声音因为惊慌而变调。
"我换的。"
裴晏决合上文件,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你吐了自己一身。"
林拾微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被角,努力回想昨晚的片段,游轮、香槟、裴晏决抱着他下船...然后...
"像你老公?"
这句话像惊雷般在耳边炸响。林拾微猛地抬头,正对上裴晏决深邃的目光。男人缓缓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解释一下。"裴晏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你昨晚说的话。"
林拾微的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被子。他该怎么解释?说他重生前和裴晏决结过婚?那裴晏决会觉得他是个精神病然后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吧。
"我...我喝醉了..."他磕磕巴巴开口,"胡言乱语..."
"是吗?"裴晏决突然俯身,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困在床与自己之间。这个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这个呢?"
他拉开林拾微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纹身。
"PYJ"三个字母。
林拾微的指尖深深掐进床单,指节泛出青白。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戒指、纹身、醉酒后的那句"老公",任何一点都足以将他钉死在"暗恋裴晏决"的耻辱柱上。
"前女友"的借口已经彻底崩塌,现在他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撕得粉碎。
裴晏决的目光落在他紧攥床单的手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还有那枚戒指,日期很有趣。现在明明是2016年。"
林拾微的喉咙发紧,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还有。"裴晏决忽然俯身,手指抚上他锁骨下的纹身,指腹的温度烫得惊人,"我查过了,这个字体是定制篆体,市面上根本没有。"
林拾微的呼吸几乎停滞。
"所以,"裴晏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危险的探究,"要么你是个疯子,要么…?"他的拇指摩挲过纹身的边缘。
林拾微的睫毛剧烈颤抖着,他该怎么解释,说他和裴晏决结过婚,说他们曾经同床共枕七年,最终却以离婚收场。
裴晏决会信吗?
"我…"他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话,"如果我说,我做了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梦?"裴晏决轻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梦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拾微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喉结滚动了一下。
"上下级。"他艰难地撒谎。
"哦?"裴晏决挑眉,忽然伸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对视,"那为什么……"他的拇指轻轻擦过林拾微的下唇,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尾音,
"你喝醉的时候,叫我'老公'?"
林拾微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血液在血管里沸腾。
"我……"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说了,我喝多了…"
"是吗?"裴晏决忽然松开他,转身走向窗边,阳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他背对着林拾微,声音冷静得可怕。
"那纹身呢?戒指呢?别再说是什么前女友。"
林拾微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出青白。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理智和勇气都吸入肺腑。
——豁出去了。
他猛地睁开眼,直视裴晏决锐利的目光,声音沙哑却清晰。
“裴总,我暗恋你。”
空气瞬间凝固。
裴晏决的瞳孔微微收缩,下颌线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那副深不可测的表情。
林拾微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但他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
“所以,请你开除我吧。”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裴晏决的表情,声音越来越低:
“我知道这很荒谬,也知道这违反公司规定,但我控制不了…”
“所以,我辞职。”
“或者,你开除我。”
“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完,他死死咬住下唇,等待裴晏决的宣判,愤怒、厌恶、或者干脆冷笑一声,直接叫保安把他扔出去。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未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