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伯廉生得面阔口方,身材魁梧,是个威严十足的官相。
“仙长如何称呼?”
“子虚。”
“出身何门何派?”
“空牙山,馄饨观。”
“馄饨观?”
“山野道观,不足挂齿。”
“师承何人?”
“太痴道长。”
皆是世上无名无姓的人和地。
俞伯廉挥退下人:“说吧,如此处心积虑,是为了什么。”
温越微微一笑:“北境荒原险恶苦寒,像令公子那样身体金贵的人,能在途中坚持多久呢?”
一句话戳到痛处,俞伯廉沉着脸道:“继续说。”
“大人膝下仅有二子,但不幸的是,府上二公子生来就患有脑疾,近期身体似乎每况愈下。这便是花开两朵,并蒂成伤,多也无益。”
温越话音方落,自花厅屏风后面就扑出个神色憔悴的妇人,妇人无视俞伯廉脸色,跪倒在温越身前:“仙长,你有法子救我孩儿?救救他吧,求你!”
俞伯廉喝道:“混账!谁准你到堂前来的!”
温越扶起妇人:“想必这就是尊夫人了。”
俞劲节是俞伯廉元配所生,元配夫人前几年因病逝世,二夫人是她带来的媵妾,也是她的族妹,生育了二公子,自然而然被俞伯廉扶了正,操持家中大小事务。
只可惜,即便扶正,也未能得到垂青。
“盈满之咎,奈何奈何?”温越笑容意味深长,“大人强行吞下克化不了的东西,报应在子嗣身上,可曾有过后悔?”
俞伯廉目光陡然带了杀意:“你知道什么?”
温越敛祍一揖:“小道受人所托,来与大人做个交易。”
他掌心一展,其上多了封书信:“令公子在押解途中被流寇擒获,那匪首说,若无黄金万两,便一刀了结,抛尸荒野。”
书信轻飘飘落在俞伯廉手中,他一眼瞧见,就认出俞劲节的字迹,俞劲节功课平平,这笔端正字迹还是他费尽心力,请了教书先生手把手指点的。
“但我听闻,大人为官清廉,万两黄金何其奢侈。好在,大人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温越对妇人道,“劳烦夫人将二公子带来。”
二公子年岁与俞劲节相差不多,只因身患脑疾,心智一如稚子,直到被母亲拉过来时还在咿咿呀呀讨糖吃,而见到俞伯廉后,就吓得不吭声了。
温越拈出张符纸贴在二公子脑门,随后吹了口气,但见符纸变作一株并蒂莲,两朵莲花亲密地挨在一起。
“以此并蒂莲为引,设下双生换灵阵,两位公子虽同父异母,但母亲是血亲姐妹,因此命魂可以互换。”温越道,“倘若大人愿意,可让两位公子换命,那么二公子自然平安无事,甚至还有灵智恢复的可能。”
俞伯廉狠狠瞪着那并蒂莲:“荒谬,一个痴呆之人,怎能与我儿劲节相比!”
妇人的脸瞬间煞白,二公子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吓得直哆嗦,脑袋被他娘亲死死搂在胸前。
温越一声低叹:“亲生骨肉,分得如此清楚,大人真是狠心。那么小道便等着大人的万两黄金了。”
他举步要走,被俞伯廉叫住:“慢着!”
“何事?”
“你这道人来历古怪,三言两语如何可信。且去替我办一件事。”
温越走后,俞伯廉斥退夫人独坐堂前,心绪起伏不定。
身后忽有幽幽嗓音响起:“你不该信任他。”
俞伯廉眉毛一拧:“怎么?”
“他叫温越,当世巫山剑派少掌门,他有一把,令人忌惮的剑。”那个声音道,“沈庭燎估计也到了,俞大人,你最好再考虑与我们合作。”
郡城大牢。
丘池躺倒在草堆上,拍拍肚皮:“我饿了,咱们啥时候能出去?”
“刚进来就想出去?”隔着一道栅栏有人应声。
是个肤色黝黑的精壮汉子。
汉子斜睨他们,“你们是外地来的,犯了什么事?”
丘池:“我也纳闷呢,怕是抓错了人,我还要老家娶媳妇儿呢!”
汉子冷笑:“别想了,这两间牢房关着的都出不去。”
丘池:“啊?为什么?”
汉子:“你们定是得罪官差了,对不对?”
沈庭燎:“是有些误会。这位兄台,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嘛,”汉子捏着一根草茎剔牙,“我是被抓壮丁,不肯去,打断了腿扔进来的。”
他扒拉两下,果然一条腿埋在稻草堆里,不自然地平放着。
沈庭燎:“壮丁,修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