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现下肯换着花样安排吃食,倒是好兆头,娘亲渐渐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了。
王妃投桃报李,将一碗冷淘推到悬黎跟前,“笋臊冷淘,知你喜欢这一味,还有羊肉,团姑说是大火爆炒的,新吃法,你尝尝。”
“北地的羊,最是好吃。”
王妃生硬地提起了北地,“所以北地的那位将军,几时领来要阿娘瞧瞧?”
什么?
悬黎诧异的目光太过,王妃硬着头皮解释,“今日有人与我说,见着你同那小将军一起了。”
“何人?”悬黎垂下眼,尘埃未落,她不预备此刻就提起秦照山叫阿娘知道的,没想到这人竟然自己到阿娘跟前冒头了。
“从前的一个晚辈来拜访我,偶然聊起。”王妃神色坦荡,不像是有芥蒂有内情的模样,秦照山应当什么都没说。
“您回京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前来拜访的友人。”
悬黎心底有些失落,她不相信秦照山说得是真的,可他是阿娘愿意在家中一见的第一个外人。
不说曾有情意,至少是故人了。
“从前曾照拂过的孩子,多年未见,总有些感慨。”
她成婚后便没见过秦家小子了,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都没怎么变。
“我竟不知,段家与秦家有旧。”悬黎淡淡地点破了来人身份。
我竟不知,段家与秦家有旧,这话段瑛听从前听两个人说过。
她的夫君是一本正经地询问,她的长姐是阴阳怪气地嘲讽。
现在,此刻,这两人仿佛契合地杂糅在她女儿身上了。
一本正经地阴阳怪气。
她好好的乖巧女儿,还是被段瑜养成了第二个段瑜。
王妃轻轻地呼吸,“他是说见过你同小姜将军在丰乐楼喝茶,行止有矩守礼,并未出恶言。”
王妃还当她是厌恶秦照山在背后乱嚼舌根,尽力找补。
“岭南秦家人不会无故进京来,目的未明之前,毅王府还是少接触。” 这不容反驳的语气真的很像段瑜。
故友相见的欣喜被这这冷淡的命令冲得没滋没味了,王妃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说出的话也带了些刺,“就因为他当了一回耳报神吗?”
悬黎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吃面,“因为你是大娘娘的妹妹,是西南驻军统帅的遗孀,身份特殊,不宜掺和进朝堂的弯弯绕绕里。”
悬黎放下筷子,“我吃好了,娘亲慢用。”
她没把这刺心的话放在心上,朱帘和翠幕的脸色却都不好看,跟在悬黎后头走了。
“她好像格外在意秦家小子。”段瑛看那空了的冷淘碗,心底颇不是滋味,她也不是故意朝悬黎说重话的。
就是看她那和段瑜如出一辙冷淡模样,别无二致的命令语调,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团姑给王妃添了汤,心说那秦二郎的眼神实在太过直白,也就王妃看不出来。
王妃只是被保护地太好了,段家无子,但王妃在闺中时,前头有长姐顶着,她只管无忧无虑长大。
成婚后,王爷疼爱妻子,一应庶务都不叫王妃烦忧。
王爷过身后,在王妃沉浸在丧父之痛中走不出来时,是年仅十岁的郡主站了出来,将自家事托给大娘娘暂管,自愿随大娘娘在宫中,近两年渐渐接手了王府事务,与京中权贵人情往来。
嘴上却道:“王妃,郡主说得对,咱们这门第,就算深居简出,都不免被人盯着,更何况是主动与人接触呢。”
还是和那样的人家接触。
见王妃有所触动,团姑又道:“郡主跟在大娘娘身边,见识自然比一般人家多些,想来听她的不会有错。”
团姑提起悬黎这些年跟在大娘娘身边,段瑜是多难相处的一个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想到女儿会吃自己吃过的苦,段瑛一颗心像是被割了无数刀腌进了酒酱坛子里,酸辣涩三味杂陈。
“那我等下做些点心给她送去。”王妃搜肠刮肚地想自己女儿喜欢些什么。
秦家小子还不足以与她女儿一较高下,不见就不见,反正今日也已经见过,没什么好叙的旧情了。
王妃用完午膳的时候,终于想到了,她女儿究竟喜欢什么。
她那情绪不外露的女儿,喜欢姜青野呀!
姜青野到家的时候,午食也已经摆好了,五道鮓,全是素的,雪霞羹,煎豆腐,另外还有四道鲜果子。
“咱们这是喂兔子的吗?还是家里遭贼了?”
怎么能连根肉丝都没有呢。
“你大哥说你已经逃了三次课了,咱们就算做戏也做得漏洞百出,所以为了罚你,吃三天素,全家陪你。”
什么?!
姜青野的瞳仁都要立起来了。
天塌啦!
“你大哥说,从今日起叫俞伯盯着你,敢迈出府门一步,腿打折。”
大嫂抿嘴一笑,“反正你也请不来小郡主到咱们府上做客,出去也是白出去。”